第二十三章(下)_野红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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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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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小满赶到疾风的时候,正式晚场爆满的点儿,高三毕业生和放课小学生垒一块儿了,满场子噼里啪啦键盘响鼠标响枪击搏斗的突突突声儿,外加各式花色的各色口音的日爹骂娘,五味杂陈。真真儿是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彭小满彼时拎着个碎花保温手提袋,就好比那一头闯入金银角大王魔窟的沙悟净。杀的红眼的巡山小妖么抽空侧头瞥他一眼,冷哼一记,重杀回战场。

  “那个。”彭小满敲敲柜台,冲着那个端坐在椅子上嗑瓜子儿,戴着硕大祖母绿戒指的老板娘问道:“不好意思请问一下,B028机子在哪儿?”

  老板娘眼皮也不带抬一个,往背后一指,“上二楼右拐走到头饮水机边上。”

  “谢谢啊。”彭小满摸摸鼻尖,收了伞,慢吞吞上了楼。

  李鸢挺走背字儿的,没处好去不说,打林以雄电话嘟半天也不接,琢磨了一下没招儿想,冒着雨跑去了疾风,一摸口袋,沙发缝里的五个硬币,行吧,开一个半小时的机。开了电脑登上了pc微信,班群里转了一圈儿都觉得太远,求助谁来救场也不合适。据说游凯风他爸最近在家,更是叫不出来。群成员里一路瞄下来,瞄到了彭小满,点开头像看,才发现自己连他好友也没加上。

  心中一瞬的思绪意义不明,只是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是什么,就无端消解了。

  彭小满在他肩上轻巧一拍,带来股极其清爽的肥皂香味。李鸢应声停下键盘敲击,回头看他,看他正歪着头对自己笑,说了一句:“嘿兄dei。”

  那一眼的感觉叫李鸢日后不忘,明明很普通的一个场景,却因为那狗逼事儿的铺垫,有了别样的意味。所以彭小满那晚的赶来,是雪中送炭。在李鸢看,那个灿然的笑,的的确确是骤雨初歇,原先眼底一直有的雨云,那次竟然一点也不曾有。

  李鸢把自己的靠背椅让给他,拿了个塑料凳自己坐。

  “装了两百妥妥够了吧?”彭小满把票子往桌面上一拍,活像个土大款,“爷赏你了。”

  “谢谢爷,赏我那我就不还了。”李鸢拿了一张,递回去一张,“多了。”

  “呸,当我没说。”彭小满把那一百装回裤兜,拆那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保温袋,“我在我们家碗橱里翻了二十分钟才翻出个大的保鲜盒,小的那些装十个不得了了还不够你塞牙缝呢吧?这个大,装了三十个差不多。”边说边又拿出个小饭盒,“这个是饺子汤,原汤化原食,我还给你装了苹果。请吧。”

  “你每次给人带个饭都这么大......阵仗?”李鸢接过他递过来的那双筷子,先是挑眉,继而又忍不住笑。

  “有意见?”

  “没。”

  彭小满跟着他一起乐,笑出了小虎牙。

  保鲜盒被彭小满包了一路,所以饺子吃进嘴里,还是有点儿滚烫,飘着腾腾热汽的。李鸢看攒挤在一起的饺子,颜值近乎云壤之别。要么精巧得好比只雪白的元宝,要么丑得喊它饺子,饺子都不乐意,嫌丢份儿。李鸢夹了个菱形扁头神似面鱼的其中一个,侧头问:“你包的吧?”

  彭小满开了盘三维弹球,也算网吧里的一股清流,“就问你个不个性?”

  “你还真是为地幔代言。”

  “骂人不带拐大弯的啊。”彭小满朝他吐舌头,“你老这么说地幔地幔要不乐意了。我跟你说,我能把它包上煮不漏就很牛逼了好么?很多人包出来一煮立马变面片汤汆丸子你信不信?”

  李鸢笑笑没搭腔,咬了一口饺子。

  “平常就只玩儿撸?”彭小满向前拉了拉椅子,关了三维弹球,刷新了几遍桌面,双击了英雄联盟,“吃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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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眼皮一眨没看见就被搞死了,技巧少,不爱玩儿。”李鸢把保鲜盒盖子装回小布包,发现里头还装了一小盒陈醋,“也不喜欢毛子在我耳边弹着舌头说话,头疼。”

  “其实你是个小瞎子?”彭小满逗他,“我也不太行,每次都特害怕那种躲在拐角,然后突然冲过来给我梆爆了头那种,每次玩儿都一手汗,本来心脏就不太好还是别虐它了。”

  “鬼片呢?”李鸢问。

  “分国籍,血头血脸的欧美鬼还行,那种脸涂得煞白的亚洲鬼就不太行......一出来一咯噔一出来一咯噔。”彭小满皱皱眉,打个颤,“尤其是伽椰子那种哪儿都瞎钻的女鬼我的妈。”

  彭小满点开了页面也不登号,转过头看李鸢又吃下一个,手撑在腮帮子上,“你今天?”

  李鸢抬头看了他一眼,顿了半晌,“给狗舔了一口。”说完便岔开话题,指了指显示屏,“想玩儿你就登号,玩哪个英雄比较多?”

  “就......”彭小满至多一菜鸡,敲键盘登号开了把单排,“一般就玩儿小炮打辅助比较多,我觉得你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逼王,铁定玩ADC比较多。”

  “所以怕碰到你们这种弱鸡辅助。”李鸢敲桌子,“逼王太难听了别叫。”

  李鸢冒雨来的疾风,淋湿了一身,未曾干着。头发上的雨水凝成亮晶晶的一粒,说话时的震颤致使一寸寸依势下落,此时挂在梢上,犹如早起的晨露。

  彭小满下意识地伸手过去,却觉得李鸢几乎是惊颤地略略闪避了一下,于是动作也就僵滞在了那里。正打算收回手,再张嘴随便随便打个哈哈蒙混过关的时候,彭小满又看见李鸢的神色倏然松快了下来,甚至做了一个身体微微前倾的动作,可以,默许,来。

  彭小满一愣,李鸢抬眼盯着他看,没什么情绪。

  彭小满用食指拂掉那滴欲落不落的水珠,抹净,“有水,强迫症。”

  李鸢先是笑了一下,过会儿才说:“先玩儿吧,输了我帮你打。”

  九十点钟的样子,青弋停雨,林以雄才回了电话。彼时李鸢替彭小满操作着无极剑圣,拿下了七个人头,正在野区打着一波大龙,键盘鼠标交相作响。彭小满见显示屏上战况焦灼比李鸢本人还紧张,紧贴着李鸢抖腿不休,连带着B区一排座椅都在乱晃。李鸢摆在一边的手机嗡嗡响起,倒把他给吓了一跳。

  “草,我以为放Q结果在草里放W,真阴。”李鸢来不及回程,稍不留神就被敌方酒桶拿下了一头,“帮我接一下,我爸。”

  “这酒桶二十杀人书俩大帽子一个冥火,我去法强也太吊了吧。”彭小满拿起手机盯着屏幕,“密码?”

  “零零零零。”

  “你是多不想动脑子记?”彭小满端着手机,替他把听筒贴在李鸢的耳边。

  林以雄一开腔便满带疲惫,话筒里略有反响和咯哒的脚步声。李鸢删繁就简略过了周文晚上那次操蛋的上下其手,单刀直入问林以雄到没到家,家里有没有人。李鸢难得给他连call连三个电话,心说多大事儿呢,一听问的是这个,乐了:“是家里进贼你顺着暖气管子跑了,给你吓得不敢进屋啦?”解开钥匙捅开锁,推门进屋子开灯,桌上一个空了外卖盒,桌下躺着努努,屁人也没一个,才对着电话:“鬼影子也没一个呢,你明儿不考试呢啊?网吧呢吧?听到游戏响了我都。”

  林以雄一直挺没成就感的。李鸢这小孩儿和别人不同,过早熟,懂事儿的挺过分,心智好比个大人,总缺点想腻在父母辈身边的惴惴不安,少点儿能牵着他的手,看他磕磕绊绊慢慢长大的成就感。落地成人,好也好不好也不好。林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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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雄深知自己庸碌半生,不是一个能叫孩子长脸增光的好爸爸,既懊悔,也在懊悔中看开。

  大把精力全放进了狗屁不是、糊口谋生的繁琐工作里,供他上学,给他半个似是而非的家,不多干涉他的生活,做好这孩子随时走远,海阔天空,不再回头的感情预热。怎么能不惶恐舍得下呢,可痛定思痛,想一想,自己即便是他亲爸爸,也的的确确没什么筹码和立场挽留。叫他李鸢,就是希望他能像鹰隼,可惜青弋成不了原野,飞不高。

  所以李鸢上网吧抽烟偶尔打架他都知道,不说,是因为心里明白,这小子自己会有分寸。

  亲情悖论,李鸢倒觉得自己几乎体味不到归属,因此在不断反复的懊丧里选择避而不看,仿佛和林以雄较着劲般,心里话满满当当,却谁也默不作声,任由其疯长增生,最终成了微微会疼的小块结石。

  彭小满的掌根贴着李鸢的右脸,始终感觉的到那暖暖的温度。他总觉得依这人的个性,冷点儿才好,却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略略熨烫的热度。

  李鸢下颌线深,因此轮廓深刻突显了五官,从彭小满现下的角度看侧脸,是一笔速写线条一贯而成,一无滞涩,瞳孔反射着荧屏淡彩。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的,在彭小满看,李鸢几乎连打游戏的时候,神色都是一如往常般沉静收敛的,因而这样的神色带入任何,都给彭小满一种“他在旁观”的感受。可听他说话,又觉得他温柔诙谐,从容不迫,绝非一根相对意义上的,时刻绷紧着的弦。

  于是人物形象便存在了偏差。彭小满想,李鸢身体里或许真的住了个爱说爱笑的段子手,只是坏在灵魂某毫不起眼的一处,因为一些原因,总反复不断地督促他,告诫他,号令他:拘着点,收敛点,得学用成熟的处世洞贯现实冷峻。

  这玩意儿搞不好就是死中二,没成想李鸢却天赋异禀,得心应手,竟丝毫看不出偷穿父辈衣服的错乱。

  彭小满听看他顿了顿,才说:“考,马上回,给努努添上猫粮。”等林以雄挂了电话,李鸢才转过头来对他说:“谢了,帮你赢了。”

  彭小满看向屏幕,才发觉他一通云淡风轻,就已经把敌方高地的大水晶给破了。

  真真高手。

  李鸢那晚回家,什么也没说,回房间,见床上一个凹陷下去的人形印子,纸筒里一堆揉搓成团的面巾纸。从头至脚又是一阵难言的膈应,二话不说拆了床单被套,大晚上的全换了新。

  鹭高批卷周期极短,发成绩那天正赶上夏至,掐指一算,这个暑假比青八至少早放五天,学生对内感恩戴德,对外嘚瑟得能上天。所谓昼辱已云极,宵漏自此长,夏至那天昼最长夜最短,以致时间已算是傍晚了,教学楼外,天色依然温柔明亮;教学楼内,气氛冷肃异常,俨然三九凛冬。彭小满紧张的把十根手指头啃了个遍,盯着老班拿在手里拍打着掌心的那沓簇新成绩单。

  “好了假期时间表拿到以后就不要讲话了,我来简单说一下这次的考试情况。”老班右手握拳,轻捶了下讲桌,嘴角一垂皱了下眉,“不理想,我意料之内,在不在你们意料之内,嗯?”

  此话一出,高二二班人均心跳陡然飚高破表,脑子里咚咚咚咚敲着生猛狂放的安塞腰鼓。

  “先说整体,今年联考文科我记得前十,六个在青八四个在我们学校,均分青八比我们高。第一名是青八的,很厉害的一个叫刘璇的小姑娘,总分709,英语满分语文作文满分;第二名在我们学校七班,朱家镇,695,英语149。但第一名甩了第二名十四分,你们可以好好想一下是什么概念。”

  底下鸦雀无声谁也他妈不敢搭腔,其实个个儿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什么概念?还能什么概念,文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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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要被搞死的概念呗。

  “当然文科班跟我们理科关系也不大,大家也不要想太多,我就跟你说下这么个情况。”老班摸摸后脑勺,非要沉吟片刻搞得气氛紧绷,“......再讲我们的理科成绩。”

  安塞腰鼓奏到了高潮,抡锤的汉子犹如磕了药,敲得磅礴大气,雷霆万钧。彭小满紧张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忍不住去摸包里常年备着的速效救心丸。

  “也很差。”

  下了判决书,彻底抡断了锤。彭小满隐隐听谁当即倒抽了一口凉气,宛然濒死。

  “平均分我们学校首先就去年看,掉了不说今年还被青八超了两分多,但看理科前十,五个咱们鹭高的,四个青八的,一个百花中学的;前三我们班占了两个,跟大家简单汇报一下,先是我们班的班长续铭,八校第一鹭高第一,总分697,理综满分,再是咱班副班长李鸢,八校总分第二同时也是咱们鹭高第二,694,理综也是满分。大家可以掌声给一下,很不错这两位同学,班里大小事都管成绩也一直拔尖,你们要向他们学习。”

  牛逼的人是真牛逼,是这么个道理。鼓掌鼓了七八秒,噼里啪啦的声儿挺大,真诚倒也真诚,就是不齐,不过也能理解——这个暑假是死是活还等老班一句话呢,谁还有功夫还管齐不齐这事儿。续铭是宠辱不惊惯了的,不徐不疾云淡风轻,拿了状元就跟中了个再来一瓶似的,连眼皮子也不带抬一下;李鸢也没比他激动到哪儿去,也就气定神闲地点点头,瞥一眼彭小满,看他正看着自己,就好比在看个三头六臂卡姿兰大眼的外星物种。

  “什么眼神?”

  “看玉帝的眼神。”彭小满双手比赞,恨不能顶礼膜拜,“认识你是我的荣幸,真的,我服了。”

  老班往下按了按手掌,示意掌声停,“所以可以说这次期末联考,我比较满意的就只是续铭和李鸢了,剩下的每个人,照我说,我都觉得你们这次考得很不理想,不讲多差,但至少不是你们该有的水准。”

  老班快速翻了翻手里的成绩单,当场把批斗落实到了个人,“先说缑钟齐和苏起,一个八校第七全校第五,一个八校第十九,全校第十一。听起来你俩考得是不错,哎,觉着都上670了,高三不出意外照这个水平保持下去,一本线超个几十大分的搞个一本上上也算可以是吧?”

  缑钟齐推了推眼镜,苏起低头不语。

  “我话难听,但意思是那么个意思,但你们俩记住,比起期中考,你俩其实走的是下坡路,记住,永远不要安于现状,安于现状就是倒退的开始,不要浮,尤其是你缑钟齐,你状态不对。”又翻了两页,“再讲讲赵劲跟周以庆,偏科,偏科偏的太厉害了你们俩,赵劲你数学能考到135的分高儿,结果英语给我连七十拿都不到;周以庆你英语全班第二,147,数学给才我考四五十多。你们这就不叫瘸腿了,这就是少条腿,可知道真到高考这要给你们拖掉多少分?嗯?查缺补漏,暑假好好想想。”

  “游凯风。”老班说到他,倒忍不住乐了一记,“倒算是给我老头面子了,数学上了六十了。进步吧,保持,继续加油,争取把英语语文也一并提一提,老不及格太丑。”买一送一得捎带上陆清远,“陆清远也是,数学也进步了,怎么理综掉这么厉害?三门加起来一百一不到,你是不是卷子没写完?”

  陆清远坐在底下笑笑没吱声,心说哪儿啊,不过就是考理综的时候换了个监考老师,严防死守盯得太牢,自己没来得及上下其手抄个完全。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彭小满再怎么演技上线,低着头装孙子,到底还是被老班响亮地点了大名。

  “接着彭小满。”

  好比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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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判官的一声令,彭小满倏然正襟危坐挺直了腰板,膝盖便无意一抬磕上了抽屉肚的底板,一声震动,疼得龇牙不说,还差点儿连带着怼飞了李鸢放稳在桌角的塑料水杯。

  “你哟,我还就真不知道一时说什么好了。”老班把彭小满的成绩单单拎出来展在手上,神色宛然盯着页代码,看罢后翻页露出了内扉,坐第一排的男生立马伸长了脖子探过去瞅。老班人精一个,手往后一扯,往人头上丢了颗粉笔头,“看什么看?跟你什么关系?你考的很好是吧?”

  彭小满心说要完。

  “先给你个甜枣吃啊,来别紧张。”别再给你心脏病吓犯了。后一句话老班没说,单笑起来扬了扬手里的成绩,“你,这次语文八校第一,尤其是你作文,跟青八那个刘璇一样儿,满分,听说你是文言文比她多拿了一道选择题,你超她两分,139。不错,你一个理科生这次有这样的语文成绩,很不错,周老师以后会单独表扬你的。”

  此话一落,当即激起座下一浪。彭小满前排的游凯风闻此消息,一声惊里带笑地一声“卧槽”拐着大弯儿叹出嘴来,转过身来一脸的不可置信,手一拍桌,“哎我操可以啊,深藏不露啊小满君,满分作文这么多年我也就知道那个《赤兔之死》。”

  彭小满打小语文就一直不错,但作文满分斩获单科状元,实属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也懵逼了,平白无故遭了四下一周嗖嗖射来的惊诧视线,那手遮住侧脸哭笑不得,“我瞎写的......”

  赵劲这人就属于特看不惯别人拿了高分儿还愣说自个儿“哎哟我没有怎么复习了啦”的那种人,功利心太强,心里不平衡,生怕落下人后,还是落下彭小满这种一看就没咋认真学的人后。因而一听他说这话,心里立马就拱着股一文不值的无名火——还装逼呢还,我瞎写的,呸他娘的!赵劲阴测测地从连绵三叠的教辅堆里抬头,顶着张油光满面的月球表面,推了下镜腿,阴阳怪气:“瞎写写满分?蒙人没读过书吧?嘁。”

  “哎哟我去瞧你他妈酸的哟。”游凯风百八年和这小**也说不上两句话,下课上个厕所都是翻桌子出去的,难得听他老人家抬头开了金口,哪成想张嘴说的就是些让人想蹦起来打爆他狗头的屁话,“不服是吧?语文儿没人家好不服是吧?啊?人语文小天才你跟人家比?嘁,脸不给你呼肿。”

  彭小满搁心里吐血三升,语文小天才个毛毛球。

  “谁说我跟他比了?”比嘴硬,赵劲说自己第二没**敢说自个儿第一,游凯风看他又昂起了那对儿鼻孔,牛逼哄哄地吊起了眼梢,“我的分,都是我一分一分拼出来的,跟那个花钱加塞进来的关系户不一样。”

  “关系户?”

  李鸢没打算说话,却又突然开口,在赵劲背后似笑非笑,手撑着下巴,“漂亮话不要说多,你就记着,有关系也是一种本事,你没本事就闭嘴;另外提醒你,高考只看分,不看你拼不拼,有的人就是比你有天赋,就是比你考得好,你就是再怎么努力也考不过,懂么?”

  赵劲始终不愿承认的公理,交由旁人来说,对绝大部分天资等闲的普通学生而言,显得特别残忍;基本就是在说,你且跑吧,熬完了所有,也难拿名次;赵劲埋头回教辅中不再说话。

  游凯风听了恨不能站起来给他鼓掌,竖起根圆墩墩地大拇指怼他眼前——我鸢爷霸气!特么学习好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啊,我要是赵劲我听了都想骂你!

  李鸢说完才觉得不妥,一愣,回想三遍,才体察出那短短几句话里的冷枪。不过是突然为彭小满打抱个不平而已,却无意地伤人伤己。说伤人,谁也是其中之一,李鸢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偏激地认为,既选择了这个所谓的“高等学校统一招生考试”,很大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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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上已是一种被动的妥协,已是将一只脚,迈进了庸碌的洪流

  他略一侧头,果真看见了彭小满眼里的不认同,那种观点相悖的抗拒在他身上也是淡淡的,没什么攻击性的。李鸢竟也鬼使神差,顿了顿,对他张嘴比了消声的口型。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给谁道歉,李鸢过后就想不清了。只是那一霎时,他在彭小满的注目下,体味到了心胸之中一掠而过的歉疚,和一种寡淡如轻烟薄霭的无奈的屈从。这屈从里有他作为的强的一方的温和与柔情,类似一种妥协的娇纵。他上一次有这样的神异的感觉,面对的还是李小杏。

  “来甜枣吃完了我来给你打巴掌了啊!”老班再次把手中的一纸成绩单抖得哗哗直响,“理综我就不说了我说数学,我教的数学,来小满你猜你多少分?”老班玩儿起了幸运五十二。

  “六、六十多?”彭小满猜得相当保守。

  老班手一摆,“哎真给自己面子,不对不对,高了!”

  “.......四十多吧?”彭小满心里“咯噔”一声,瑟瑟发抖,心说不能再低了!

  “夹缝!五十八,数学倒班里你数第二,本来挺不错一名次给你数学成绩一拽,把你甩哪儿去了我都看不见了。我跟你说彭小满,你这也不叫瘸腿也不叫少腿了,你这叫什么?你这叫偏瘫。”

  李鸢一下子没绷住,最先笑出声。有此一声,撩拨了笑点,座下众人皆沉浸去了老班一句凝练精辟的“偏瘫”里,捂着嘴笑得不能自已。

  “笑,还笑,就你还笑!”老班满脸的怒其不争,把手里的纸张往讲台上一拍,指着李鸢,“你同桌数学考不好你没责任么?以为我搞这个一帮一吃咸了没事儿干么?嘶,你们这些明显有精力的同学一定要多帮助帮助自己的同桌知道吧?不是说老班我逼你们搞友爱,但你想,你教别人你自己是不是也在复习?你别人都给教会了哪个出卷老师还能难的倒你?不存在的!”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唱白脸暂且收梢,国际惯例,得唱一出红脸,“我告诉你们!暑假结束你们就是标标准准高三生了,就半年多时间了,你们一定要吧这个一帮一的作用发挥到最大!”老班边说比做了个车轮滚动的手势,“下学期我就实行连坐制度,连坐知道什么意思吧?历史学过吧?告诉你们,谁同桌谁负责,考不好我俩人一块儿罚,哭没用,不服别念。”

  暴政,完全可以起义了。

  连带李鸢续铭缑钟齐在内,底下一票好学生操蛋到怀疑人生,心说我特么招谁惹谁了我。

  发暑假作业也算是个景了,正副班长加起来近四米的个子,搬不动,靠车拉。

  天色遽然被添进了一勺暖色的油彩,虽然不暗,却分明染红了瓦青色下的一层絮状高积云。教室外,浮着摇摆无方向的风,潮湿温暖好比谁在耳边叹出的一口气。教室内吵嚷不休,叽叽喳喳,试卷满场子乱飞,堆高成一摞摞的崭新作业册,弥散开出一股略不好闻的油墨气味,顶上转着的三叶扇宛然奶茶杯里的搅拌棒,将这股油墨味,旋至均匀发酵,揉进青春里。

  临了收拾齐全,正要撒丫子跑路放肆地拥抱暑假,卫一筌才匆匆赶来了教室,带来了这次VEX机器人全国大赛的选手资格证与团队文化衫,顺嘴公布了个利民消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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