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上)_野红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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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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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满奶奶隔天回的青弋。去时候,单提了只轻便适手的尼龙旅行袋,回时候成了三个,背着一个提着俩。给一大早去运管处接应的彭小满彭俊松吓一跳,说你一小老太太旅个游比人农民工春运还阵仗大些,这国际托运费就得把您那点儿退休金干光一半吧?

  小满奶奶一宿飞机,精神矍铄,不以为意地说他两个没情趣,说自己除了那假屁股假奶的人妖背不走,带回来的可都是人泰国的好东西。

  出租车上如数家珍似地臭显摆一遭——芒果干榴莲干凤梨干咖喱粉一大摞,薄荷膏香薰料小丝绸小木雕一大摞,外加俩银镯子俩鳄鱼皮钱包和一串儿泰国佛牌。彭小满拿过只佛牌一看,好险没当着他奶的面哈哈出声来,心说特么一塑料上印个国产页游的古风美女,再加句看不懂的狗屁梵文就腆着大脸叫佛牌了?

  同一个世界,同一种坑蒙拐骗。

  说起来,葛秀银的爹妈当年都是云古汽车研究院的,动笔杆子一辈子,家庭条件优渥,跟了凤凰男彭俊松,其实算她下嫁。因而小满奶奶二十多年来,一直很疼爱她这个温良文静,知冷知热的儿媳妇。要怪只怪老天玩人,叫她人生多舛,病症不断,磕磕绊绊吃了这么多的苦头。到家听两个人说住不了多久就得赶紧回云古,心里一阵阵的泛酸,忍了,乐呵呵地下厨做了顿丰盛的用以犒赏,夜里拉着葛秀银一床睡,和她说点儿婆媳间的悄悄话。

  虽然不想承认,但彭小满咬着牙根脸发烧,得说,他其实也很想和葛秀银睡,嗅妈妈身上那一股,从不涂抹什么,但莫名就有的芬香。这种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隐秘渴求,俄狄浦斯情结,他觉得每个男孩儿或多或少都会有。只是太过羞耻,又有男性尊严作祟,八成没几个敢说。

  和彭俊松睡一张床总是要隔着一些,无法贴近到突破距离的限制,不是说关系紧张,而是父子之间的东西更复杂,含义更深厚,同性相悖,时常含着一个反向而行的动作趋势。俩人关系算融洽没隔阂的了,彭俊松能疼彭小满到替他摇着滚边的蒲扇,拂开夜里的细小蚊蝇。

  青弋的月色明净,彭小满挨着彭俊松不习惯,居然难得不太好眠。他就望着卧室窗棱上,雪白的光辉水一样地淌过。

  这几天,李鸢总会一声不吭地冒到他脑海里,像个泡泡咕噜一响,顶出了水面。

  上初中,班里的青春言情小说大行其道,有意无意的,看过一两本。知道他人笔下的校园男神里有这么一类:能进退有度的收完情书说谢谢;仗着个高去做兼职买球鞋;猪队友应了社会球痞的挑衅,翘课代打杀的对方片甲不留;打了报告去网吧开黑,夜不归宿也是家常便饭;进出社交场所也不会有这个年纪男生该有的丁点羞涩仓促。青春期里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总能装着很酷。

  习惯放养的李鸢,生活状态看起来就和自己大相径庭。遇到的人,遇过的事儿,他虽然不那么清楚,但这个心境的成熟程度,理智程度,豁达程度,一直和自己差别很大。

  如果不是因为“家挨得近”,这样一个无比偶然的因由,他不觉得他和李鸢能成为要好的朋友。何况即是现在也不太算。李鸢从很多角度去提、去看,担纲“优秀”二字实在绰绰有余,足够吸引更志同道合的眼光。而自己,怎么看都和青春小说里的路人甲乙丙一样,胆怯、庸碌。认识李鸢,倍儿有面,自带主角光环。

  但看见了惹眼的人背后的不惹眼,看着了他的那些背过身去的混沌迷惘。这不可名状的心疼又该往哪儿算?这不易排遣的情绪倘若要分门别类,该列进哪个单元?

  彭小满翻身,拿脸蹭了蹭枕头。

  “睡不着?”彭俊松突然沉沉开口。

  “没。”彭小满吐故纳新,睁了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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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心事?”彭俊松把蒲扇撂下搁在手边,太久没睡青弋这种老式的棕丝床,他也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难受,“听你叹气呢。”

  “我叹气啦?”

  彭俊松看他眼,又对着天花板轻轻笑:“傻小子。”

  “我在想我妈。”彭小满不太想心里这琐细的小心思被家长知晓,就扯谎:“想她还能不能好。”

  “能好,能好。”彭俊松最有资格说这句话。他顿了顿,笃定地回答彭小满,搭手过去,拍了拍彭小满的平坦的肚子,“真瘦了,这排骨。”

  “都能糖醋了是吧?我夏天胃口差一点,天气冷了我肯定就长回来。”彭俊松的手宽大而干燥,就像李鸢的那样。

  又是李鸢,彭小满兀自皱了下眉。

  “要是好不了呢?”

  彭俊松应该蹦起来开灯,抄起拖鞋猛拍彭小满脸上,大喊:呔!晦气!可他没有。彭俊松知道彭小满比任何人都要爱葛秀银,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重新焕活全身的生命力,像来年春天重新抽芽的嫩柳那样。业业矜矜这么几年,能玩笑似的说出这样不好的预判,是因为在心里,其实已经做好无数可能的预判了。

  “继续过日子,要不好的话。”

  彭小满咯咯笑:“就不打算给我找后妈么?”

  “打你小子,胡说八道。”彭俊松手垫在后脑勺下,先是板正着张脸佯装恼了,过会儿又没忍住一笑。彭小满侧身躺在他身畔,看着他鬓上的白发在昏暗里白的莹莹发亮,好比,沾着的是窗外的岑寂月光。

  “我们这代人拿你们小孩子当希望,什么好的都给你们,没你们活不了,是没办法,是时代是观念。但你们不一样,你没了我们也得活的更好。你未来的东西在路前头,不在我们这儿。”

  “......”

  彭小满打了个哈欠,水珠子顺着眼眶滑下太阳穴,没进枕头里。

  旁边的手机嗡嗡嗡震动,响了两声微信提醒,彭小满伸手蹭掉眼角的水渍,拿起一看,李鸢的消息。彭小满眯眼看了下时间,发现原来也才夜里十一点半。

  李鸢:学校的暑假补习班后天开班,你报么?

  彭小满快速戳着屏幕,回:报啊,不报老班念死我。群里通知了补课地址了么?在哪儿呢我没看见啊。

  李鸢:世纪阳光城南边的市少年宫。

  彭小满:哪儿???没听过。

  李鸢回了一串省略号,过会儿又跟一条:后天我骑车带你,早八点。

  彭小满对着屏幕笑,发过去一个硕大的么么哒表情包。熄了手机屏,想问彭俊松那天要不要跟着一起去,看看他恩师,扭头一看,发觉他已经呼吸匀静地睡着了。月光从窗棱起始,淌上他脸去,静悄悄地划了晦暗一半,雪亮一半。

  鹭高往年,高二升高三的暑假补习之风盛行,办的相当放肆,那叫个毫无忌惮。前年也不知是点儿背还是损了阴德,八月里开班半月,被人上教育部门匿名举了报。这事儿登了新闻上了报,闹挺大,一通点名批评外加教育部罚款,好险没一把撸了省示范的帽子,问责到任课老师头上。

  那段儿时间,鹭高校方和学生经历着一场持续良久的“信任危机”。学生们对学校擅自补课收取费用占据自由时间表示强烈不满,老师对学生们不识好歹的“白眼狼”行为颇有微词。可照旁人看,都挺有理,谁好意思怨谁呢?这事无解。

  倒是鹭高这两年学乖了,上头三令五申,下头便再也不以身犯险强制要求学生假期补课,而是换了个“自愿报名”的幌子。上课地点也从学校挪到了本市某犄角旮旯的教育机构里,租赁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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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方干这档子“违法违规”的事儿。去年是青弋的雅思培训机构,略有些嫌远,今年折中,改市少年宫。

  这天开班缴费,彭俊松没跟着彭小满一起过去看看他恩师老班,给的理由是:都是一帮学生我去不像话,不知道的以为我领着你去拉关系走后门呢,算了算了,我回头电话给班老师道谢吧。

  彭小满只觉得他爸在胡扯,又很理解他那点儿中年男人的隐秘的心思。其实就和未打点好一身光鲜形容,羞于参加同学聚会,客气推拒掉的心态是一样的——你看我,在这世上俯仰沉浮几十载,在磨难中这样加速而不体面的老去,我虽不愧对自己的人生,我却愧对您当年的看重和教诲。

  其实越是他爸这样的人,严谨老派,越总将问责的力度偏指向自己,而很少抱怨天地,说全是因为命运的荒唐。

  暑假补习报名费友情统一价一千九,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三门里很不给面子的不带语文玩儿,小三门里很给面子的捎上了课时任务更重学习、难度更大的物理,一周四天,朝九晚五,数英物车轮式滚动学习。就这等残暴没人性的课表,高二二班百分之九十人规规矩矩报了名,那一帮里,唯独缺了苏起和缑钟齐。

  缑钟齐倒不知道,那人一直心里有主意,大家也就没多想是为什么。倒是陆清远报了名后相当不解且不爽,丧着张脸凑过去低声问问周以庆:“......为什么她不来?”

  “哎卧槽,你头拿远点儿成么?”周以庆把发票折好掖进钱夹里,语焉不详:“家里有事。”

  “什么事儿啊我靠?”陆清远蹙眉:“机器人比赛的时候她就不来就说有事儿,什么事儿啊一事儿事儿那么长时间的?”

  尊奉老班的要求,补习班儿座位分布还按学校的那套来,苏起不报,陆清远约等于孤家寡人,瞬间索然无兴,恨不能立马找少年宫财会要回他那刚交的小沓红毛子。

  “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么兄dei?”周以庆揶揄,胳膊肘拐他,贼兮兮地笑。

  “半毛钱没有,一厘钱还是有的。”陆清远颇狗腿地腆个大脸上去捏她双肩:“你跟我说说呗~”

  “人苏起嫁你了是吧?”少年宫腾了一楼层的画室,码上了簇新的桌椅供鹭高暑期补习,哪个屋的空调也舍不得开,光一顶三叶扇在天花上周而复始地旋转,陈旧的颜料气味混着墨香,在盛夏升腾的热力里发酵。游凯风在一旁听个热闹,张嘴怼:“就跟一老变态似的老打听人这个那个的。”

  游凯风缴费前一晚,死乞白赖,在微信里求李鸢带他两天搞定的数学假期作业册来抄。传说中,“你写一个月老师写个阅”的狗屎玩意儿,出题水平对李鸢而言,相当于叫一外国佬去听英语四级听力;然对游凯风,相当于叫一外国佬去摇摇乐上听一首“爸爸的爸爸叫爷爷”,然后问他爸爸的侄子的七舅姥爷是谁,天书。

  谑笑一团,陆清远听了气乐,揉了少年宫发的两张宣传单页,用力掷向游凯风面门,来了个远程投篮:“闭嘴抄你的吧个大**!”

  游凯风当即撂笔,睚眦必报地扔回去:“你全家大**!”

  凭陆清远那反应力能让他砸着才有鬼。他头一歪,躲开,忙推着周以庆续铭等等一群,蜂拥出了画室:“走走走这小子要开大了!凯爷你慢抄我们先走了啊回见!”

  日光的疏影散缀在清闲的少年宫走廊,淡黄的落蕊一般细软的视觉,蝉鸣混着谁的低低哼唱,由远及近。彭小满提着一小袋冰棍回来,在门口一愣:“卧槽人呢?都走就剩你两个啦?”

  “怎么?”游凯风下笔如风,字迹连缀不断,犹如草圣张旭落笔之前仰头闷了一罐地瓜烧,他瞟了眼彭小满,笑:“启奏小满圣上,是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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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重要文件没跟我们微臣下达么?”

  “我伞还没还周以庆呢。”隔着两组,彭小满一屁股坐下,抹掉唇上一周的浮上的细密汗水:“早说啊,白买一堆冰棍。”

  “我来一个吧。”李鸢按灭手机屏,肚脐眼下面开大叉一人,抬腿跨过“崇山峻岭”跟玩儿似的,走过来低头瞅:“都什么的?”

  “巧克力的,奶油的,水果的,还有棒棒——”彭小满敞开塑料兜,仰脸答他,却没想到他能凑这么近,近到差不多能数清他浓黑的睫毛:“冰。”

  “芒果的。”李鸢伸手拿了根冰工厂,抬头一瞄,顿了两秒:“你别动,有东西,闭下眼睛。”

  彭小满一愣:“靠,别告我眼屎早上没擦干净。”他眨了眨眼,没等忽闪两下,就顿觉什么东西落了进去,右眼珠子锐利一痛,忙紧紧皱起眉目:“嘶啊——”

  “跟你说了别动,虫子。”李鸢放下冰棍撑开他右眼皮儿,弓腰凑近:“先忍着别眨。”

  李鸢手指的温度,凑近的五官,都叫彭小满心口发堵手心发烫地想要立即后撤。只可惜李鸢的那只手正牢牢按着他的后颈,叫他毫无进退的门路。李鸢飞快地吹去一阵湿润的凉风,还是会略带一点儿烟的味道的,力道也男性,不那么温和,可掠过彭小满右边的眉眼,依旧给了他柔风甘雨的错觉。

  “眨吧,出来了么?”李鸢没放开托着他后颈的手,低声问他。

  “应该吧,不疼了。”彭小满尝试着闭了闭眼,只消一动,两行清亮的水珠子又落下了脸。

  李鸢很气,很无奈,无奈连他的这种泪水都叫他看了难受。他默不吭声的抹开,彭小满被他这动作惊了一下,飞快地睁眼,继而伸手去揉。李鸢拦着不让揉:“我看你真是想得沙眼。”

  “我靠你俩打啵儿呢?!”游凯风不瞥不知道一瞥吓一跳,“亲完了给我拿根梦龙靴靴。”

  “梦你大爷的龙。”李鸢松手站直,对“打啵”二字的反应并不激烈,“你怎么不张着大嘴要哈根达斯呢?”

  “小满君请冰棍你急什么眼啊,梦龙没有巧乐兹有吧?”游凯风翻页:“就爷我这条件最次就巧乐兹不能再差了啊。”

  “有有有。”彭小满倒是在慌,顶了顶鼻尖,翻着塑料袋。

  “给他脸了。”李鸢回过头朝彭小满笑了一下,近乎是给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说:“我给他拿。”

  游凯风蹬鼻子上脸:“腾不开手,帮我撕一下包装纸递到我嘴里来谢谢。”

  “我给你递菊花里要不要?”

  “我靠!”吓着凯爷了,“李鸢你他妈以后在床上就是个**吧?”

  “看跟谁,跟你没准是呢。”

  游凯风停笔,佯装着环臂抱胸,一脸的“你丫臭流氓”。又十足作死地笑嘻嘻问:“跟苏起呢?”

  “滚。”

  “跟小满君呢?”游凯风挑眉外加飞媚眼,很贱。

  彭小满一口冰棍呛了肺。

  李鸢撂下巧乐兹伸手拽他胳膊下头垫着的暑假练习册:“不要我拿走了,拿你那张嘴写。”

  “哎别别别别别别别李爷李爷我错了李爷!”游凯风飞快认错,俯身压上不让他拿走:“你俩等等有事儿么?没事儿陪我去交启源的报名费吧,过几天就截止了。”

  李鸢和彭小满对视了一眼,李鸢问他:“你爸妈同意了?”

  “同意个蛋。”

  李鸢没说话。

  “我自己钱我自己去报名自己去学去考,跟他们有个毛关系。”游凯风摸了摸鼻子,低头按了按翻起的书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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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小满也没说话,含了口冰棍,看着头顶吱呀作响的三叶扇。

  临出少年宫大门,彭小满把剩下的冰棍全一气儿送给了保安室的看门大爷,他那儿小屋子里有台冰箱,吃不掉至少可以冷藏。李鸢看了就跟他说,冰棍钱我跟你抬石头对劈吧,彭小满听了乐,说我看起来很穷,连几根冰棍都请不起么?别装大尾巴狼了少侠。

  安丰大厦算明溪路上一水儿的老居民楼里,独一份的精装写字楼。启源艺考培训学校在大厦外立面上挂了巨幅海报,百八米开外就能看清咨询电话。学校租下了第十二楼供以教学,出了电梯便能看见条颇长“艺考光荣榜”。打头两三米贴的净是些金榜题名的美术艺考生,中段儿则是播主与编导专业,临到了末位处,才是表演专业的考生,不多。

  其实纵览全中国,像里上电影学院那样的造星工厂,传媒艺术类的个中翘楚,也并没有多少。真考进去了,算一只脚结结实实踩进了演艺圈,屁股挪挪就算坐稳,实打实的脸上贴金,光耀门楣。可每年艺考,多少有钱的没才的,有才的没颜的,有颜的没钱的,都削尖了脑袋耍着各路刀枪棍棒,豁出命的想往里挤。拢共拢也就那么几张金贵不得了的合格证。还不是一个个扑通扑通往水里掉,摔碎了一场镜花水月的明星梦。

  游凯风心里很明白,他这是在独木桥上走独木桥,悬而又悬。

  “我去,冼一霆也是这里的?”

  彭小满一路边看边感叹,心说启源还挺牛叉,怎么这里出来的学生他妈考上的全都是艺术类的顶尖学府。走到末尾一愣,突然看见张熟脸。他指指榜上的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生,气质清粹眉目俊朗,笑起来分外温和。照片下印着一排小字,里上电影学院本届艺考全国第二名。

  游凯风跟着过去,问:“你认识啊?洗一霆?哟卧槽长得好帅,比李鸢还帅点!那怎么不叫洗衣机呢?”

  彭小满心里一个白眼飞出三界之外:“......他姓冼,两点水,冼星海的冼。”

  “对不起,文盲了文盲了。”游凯风悻笑,凑得更近,看清了那排小字后一愣:“歪日,还是里影第二!哎哟哟哟赶紧拜拜,那什么,有檀香么?”

  李鸢也凑过去看:“人没死呢檀什么香。”

  “算认识。”彭小满拿手机出来对着拍了张照,预备拿回去给他奶奶和爸妈看,“我奶奶家这边一个远房叔叔的儿子,是青弋人,但初中跟他爸爸一起也是在云古那边念的,比我大一年级,和我们家一个小区,那时候和我们家来往还挺多的。”

  游凯风挑眉:“我靠你有他微信么?”

  “那时候哪有人玩微信。”彭小满乐:“QQ也没加,不算很熟,我和他处的还挺少的。”

  “那说明......这人还挺不好相处的?”游凯风问。

  “那没有,他这人其实特别好。”彭小满点了下头,补充:“应该说是特别特别,感觉好的没有瑕疵,我是这么觉得的。”

  李鸢一旁听着没说话,歪了下头,紧盯了盯照片上这人。

  游凯风不解他这形容,笑道:“没有瑕疵?”

  “怎么说呢,他这人练国标和吉他,不管是才艺还是形体还是性格和学习,都特牛逼,相中他的女孩从这儿大概能排到送变电去,没有人认识他之后会不喜欢他。”彭小满顿了顿,不知道把别人的故事说给旁人听,会不会有点儿不道德:“唯独就命也不太好,他爸是见义勇为去世的。”

  “靠,这么......”惨的么?游凯风最后半句紧咬着没说。

  “但这不能算他的瑕疵吧,他的瑕疵就是喜欢男生,而且从来不瞒。”

  李鸢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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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了下眉毛,愣着不响,游凯风则可以算是瞠目结舌了。他伸着脖子张着嘴巴,来回又看了冼一霆那张照片好几眼,才磕磕绊绊问:“喜、喜欢男生?你意思是......他是,他是同性恋啊?”

  有根莫名其妙的细线,缓慢慢地一圈圈缠在了指头上,倏然用力横拉,就绷紧了。

  彭小满还没有什么意识,只是突然觉得心跳失序,反常的心悸。他怕这是自己病犯的前兆,便吐故纳新,勉强点头:“嗯,就你说吧,他是同性——”

  咯噔一响,就像交响乐奏响前的一刹全场屏息,宁静端肃,仿佛所有丰沛的情绪被乍然拢紧了进了一个窄窄的瓶口里,再一丝一丝漏下:“恋。”

  同性恋。

  同性,恋。

  那两指猛然用力,线端没进肉里,啪就断了。

  彭小满猛然眨了下眼,吸了口气,下意识地回头去看李鸢,有所警觉似的要确定着什么一般,惶恐而无措,茫然而又心怀期待。

  果然李鸢也在看他,眼里竟有着同样的内容亟待求证,昼夜共生似的,至深至浅,像星辉落满。

  启源的负责人接了前台的电话,才匆匆夹着沓资料赶来招待室,把手里的古琦包撂上沙发,连声给三人道歉:“哎真不好意思,刚跟学生家长出去谈了点事情,耽误你们时间了啊不好意思!”

  游凯风忙站起来摆手:“没事的老师,我们也不着急。”

  “行,相互理解!我姓马,马可,以后叫我马老师就行,我是这里负责人,也是启源青弋校区的校长,你们先坐别客气,我看眼报名表。”他坐下载招待室的办公桌前,翻了翻动手里的文件夹,看了眼,抬头问:“游凯风?是哪位?”

  马可视线扫过三人,落到李鸢脸上时,目光近乎是惊艳的一闪。可惜站起来的是游凯风,他那一闪便瞬间消弭,转而被滴水不漏的得体笑容无缝替换上来。

  “我,马老师,我是游凯风。”

  马可不带过多情绪地上下看了游凯风一刻,手搭上桌案,两掌在鼻尖前交叠:“是你,鹭高的理科,开学高三,你报名表里说,你是想走表演艺术类是吧?”

  “对。”游凯风摸了摸鼻子,不自然地挺了下腰,略有点儿紧张:“是一直想走表演......初中的时候就比较想。”

  马可笑开。他人长得白白胖胖,却脑袋后头留个小辫,慈眉善目的感觉里,带着点儿不羁的跳脱与慧黠。他走到饮水机边给三个人倒水:“梦想?”

  “算吧。”

  挺不值钱的,挺......有勇无谋的。

  “那你事先了解过我们专业么?”马可把纸杯端到三人面前的小茶几上,三人挨个儿给他道谢,他摇摇头:“不客气不客气,小心烫,给你们接的热的。”

  “声台行表吧。”游凯风琢磨了一会儿,看着马可:“表演,台词,声乐,形体。”

  “说的不错,是这四大点不错。”马可点头,又问:“那你觉得你哪方面是比较占优势的?”

  平常摇头尾巴晃的,今天倒挺怂,老老实实答:“一条不占吧?大、大垃圾。”

  彭小满在沙发上听了笑喷,捂着嘴巴转过头去;李鸢本来是没打算笑的,没成想被彭小满感染的要破功,也忙低下头忍着。

  “别这么想,表演这个专业最要求可就是落落大方,要自信啊!你形体稍差些,但声音条件很不错。这样,”马可拉开抽屉,拿出个文件夹:“我这里有个稿件,《商鞅之死》,也算是艺考台词里面比较经典的稿子了,来,我带你去练功房,先不给你抠字,你就拿到这份稿件凭你的第一感觉的去你的天赋和领悟力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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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样。”

  “啊、啊?!”游凯风张嘴,悻笑。

  “别怕。”马可拍拍他肩:“一定要自信,不然一开始你就输了。”

  启源的练功房在十二楼B区的回廊尽头,沿途不少半合门的教室,从缝里望去,着装统一的学生在上课,或是在压腿开背,或是正热火朝天地排着部集体命题小品。马可按开练功房的顶灯,陡然明亮,映照出空阔房间四面巨大明净的镜子,脚踩上实木地板,哒哒的反响。

  “来。”马可拉游凯风站定在房间中央,面朝正前方,“稿子给你,女生丁字步,男生小外八,挺胸抬头收肚子,放开你的情绪不要含着。你可以看一遍,觉得可以了就随时开始,好么?”

  正前方的全身镜挺他妈残忍地照出了自己的庸碌、臃肿,游凯风一反往常,很不自在地低头点了点,深吸了口气,搔了搔头发。马可走到后方,与李鸢彭小满站成一排,环臂轻声:“他声音条件,真的不错。”

  “他是钢琴十级,摄影和电影都很懂。”李鸢补充了一句。

  “是么?”马可转过头笑起来看他:“那真的人不可貌相。其实你形体条件真的很出色,一开始以为是你,结果不是,还难免有点儿觉得可惜。”

  “这种东西。”彭小满从背后看游凯风挺了挺胸膛,“兴趣肯定比条件重要吧,马老师?”

  马可半天没说话,过会儿,才似笑非笑道:“这是所有人的以为,乐天又普世,但事实就未必,被否定了可以创造出来的东西而去肯定天赋,事实往往才叫人难以接受。”

  游凯风吸饱一口气,面朝前方地深沉叹出,继之顿挫吐字。

  “勒死他!勒死他!用着马央勒死他!”

  短暂停顿,尾音回荡,游凯风皱眉眯眼,略带些表情:“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生下来我的亲生父亲就要勒死我?因为巫说,你是五岳之子冲克父母。”游凯风挑眉,蔑然轻笑:“巫?为什么巫要我死我就必须死?你难道还能成为人上之人,还能翻天覆地倒转乾坤吗?为什么不?”

  他开腔,李鸢和彭小满皆是一愣。

  “我逃脱了驾驭生命的马央,活过来了,活了整整五十二年,五十二年!人之有为不在其身而在其志,生活在这个时代,你必须为自己争取一切,甚至是生的权利,任何时代都需要英雄。”游凯风牙关要紧,换气,紧接着道:“我变法之所以成功正是因为遇上了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子民,我要让山川移位乾坤倒转!要让奴隶们见天日!令显贵们变脸色!”

  游凯风的声音条件,确乎在这短短一段中得以充分体现,开首高亢敞亮,犹如一柄利剑劈破青云,再云翳四散,显现出遥远起叠的峻岭层峦。游凯风吐字其实很标准了,虽不到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纯熟自然,却毫不吐字吞字,也沉顿有力中带着合宜的抑扬。

  除此以外,他更难能可贵的或在于没有拿捏错文稿中的情绪,萧索悲凉,狂傲不甘,歇斯底里的癫狂,都有了些隐隐的苗头。恰如其分,让人觉得不是作伪。

  游凯风飞快地记下最后一句,放下稿件,垂手放在裤线两旁,凝视前方,仿若四野茫茫:“听,他们来杀我了!”

  一稿读完,游凯风背上冒汗,他搓了搓脸,提着的一口气倏然松懈,转过头来对着三人一笑:“别笑话我啊马老师,让我读,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你们觉得他读的怎么样?”马可先没急着做点评。

  李鸢不吭声,光点头,装逼如风却分外真诚表示了肯定。倒是彭小满,直接竖了拇指表示惊叹:“绝了真的,巨——有气势,没见过这样的凯爷。”

  游凯风眼中目光涤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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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被风吹皱的水潦。

  马可这才笑着问他:“以前,有人肯定过你方面的才能么?”

  游凯风摇头:“从来没有。”

  损倒是挺多。

  “那我今天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游同学。”马可捏了捏下巴,“声台形表里表和形我不敢说,但声和台你是有领悟力的。形可以后天培养,表也需要训练,但你对情感有这样快速集中的把握,我相信你的表也不会差,你很棒。”

  你很棒。

  一个陌生人,甚至干脆可以说是一个赚艺考钱谋生盈利的所谓商人,一句话里其实可相信的成分只有百分之六十,甚至更少。可这人一个短小的肯定,竟让自己略有点儿鼻酸,游凯风有点搞不懂自己是因为什么。他抿了下嘴,点头道谢:“谢谢你,马老师。”

  “不客气。我这还有个剧本,田沁鑫导演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不着急的话你们三个可以配合一下搭个戏演一段,我再看看你表演方面怎么样?”

  “啊?”,“哈?”

  李鸢和彭小满同时偏头出声,默契的不要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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