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品25
县城里灯会热闹逐渐收场，山谷里穆钰贪凉，在黑气层层包裹下满足陷入沉睡时，王家村里，却是一片凄风苦雨。
村中孩童多数被送进县城私塾读书，吃住都在夫子家，是提前交好束脩的。
因此，当村子被看不见的结界罩住时，几乎没有几个孩童，都是平时里不怎么外出的村民。
即使有孩童，没沾过人命的孩童也能被送出结界，煮好的饭菜等死物也能递出去。
能出去的村民都出去了，竟只有王书一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子，无论怎么试，那些出不来的就是出不来。
但很快，村民们就顾不上这件事了。
因为外形格外恐怖浑身血肉暴露在外的大鱼妖水淹了王家村，将这里变做它的新领地，开始肆意吞食村民。
村民一开始还像之前一样，叫它河神，祭拜它，试图用祭品让它消除怒气放过他们。
然而这次，祭品被吃了，送上祭品的也成了口粮。
村里彻底乱成一锅粥，依靠着人命得来的房子即使在水里淹了一半，依旧能看得出气派来，里面的人却惶惶不可终日。
短短两天时间，七八十人的王家村就只剩下十多个，若按家算，仅剩三家。
其中村长一家带头将其他村民继续拿去献祭，又和另两家都是青壮年的抱团取暖，竟险之又险的存活到了现在。
但村长深知，再拖下去也只是一个死字了。
在将鱼妖引去两个盟友家中，自己也丧了一子，再次换得短暂安宁时，狼狈不堪的村长乘着木盆，划到了结界边上。
结界外风平浪静，三个孩子团在临时扎的帐篷里睡着觉，唯有红着眼睛的王书守在这里。
他家里人早已丧生了，但他仍不肯离开，不知是要见证村子的终结，还是那鱼妖的去处。
村长知道鱼妖饱餐一顿后就会回河里，故而直接对王书说道：
“再去找穆钰，看他回来了没有，他是有大功德的人，现在鱼妖不知道被谁重伤，他一定能吓走鱼妖！”
王书憔悴不堪，“我、我不能再去找他了，他是无辜的……”
村长以往慈眉善目的老脸变得格外狰狞：
“王二，你可别忘了，就算你家里人没了，但村子还在，根还在。要是村子没了，你就和以前一样是个难民，没有人能够帮扶你，你也再没有家了！”
王书略驼的脊背一颤，继而捂着脸，深深地弯了下去。
他这么多年没敢将村子的事说出去，就是小时候颠沛流离，吃够了当难民的苦。
好不容易一家子凭着点远亲关系在王家村安顿下来，哪怕村子供奉妖魔，他也不愿毁去这虚假的和平。
王书起身，迈动酸麻的双腿，踉跄着朝山里走去，喃喃道：
“我再去一趟……穆钰是有大功德的，当初河神都不敢收他，他会没事的……”
村长仿佛看到了希望，可王书没走出几步，就变成了不断的原地踏步，面上还丝毫没察觉到异常。
夜晚格外不显眼的黑气凝成了肤色苍白的猎户，以及一条悬空在他手掌上丑陋无比上下扑腾的鱼。
裴荆睨了被他置入幻觉的王书一眼，将刚刚抓来的鱼妖抛入结界中。
他没想到，村中这些人，竟将最后的希望放在穆钰身上，还有脸来找穆钰挡灾。
既然如此，也不必多留着碍眼了。
在裴荆的命令下，鱼妖吞下最后几个饵食，结界中再无活口。
似乎察觉到自己生命也快到了尽头，河水退去，鱼妖燃尽全部妖力化作小山般巨大，身体摆动间将整个村子压成了废墟，张开满嘴獠牙喷着臭气袭向裴荆。
然后——
裴荆只并拢二指，轻飘飘划过一道直线，黑气便将鱼妖从头到脚切面平滑的切做两半，洒下漫天血雨。
被切开的腹部流出大量还没消化的残肢断臂来，在废墟上堆积成一滩，可谓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裴荆悠悠悬在半空，背后映着明月，看了看手，觉得效果还行。
他之前永远是个旁观者，人和妖魔都发现不了他的异常，也没有什么打架的需求。
那日急着从百花楼回来，无师自通了迅速移动，掠过时会将不长眼撞上的妖魔瞬间击杀，才算是略懂了些。
但这鱼妖和王家村人都觊觎穆钰，叫他恶心的很，轻飘飘湮灭不是太轻松了。
这样，等人来了还能查出原委，才叫遗臭万年吧。
即便没人来查，想方设法的献祭人命换来金银的人，最后残破的腐烂在苦心建起的村子的废墟里，与河神死在一起，不也是挺好的吗。
分出去裹住穆钰拿来降温的黑气感觉到，穆钰睡着睡着又把毯子踢了。
那还是他特意新买的好料子，盖着舒服，花色衬着穆钰洁白的皮肤也好看极了。
裴荆黑沉双眸中浮现一点无奈，不再关注这边，朝家中快步走去。
他路过时，王书不知道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崩溃的哭嚎着晕死过去。
对这个比村中其他人多打了几次交道的货郎，裴荆并不讨厌，虽然对方不作为的本身就是在纵容作恶，但他不在乎这些。
只是，不该将主意打到穆钰头上。
命是留下了，但往后过得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覆灭的王家村陷入死寂，唯有月光清凌凌的照着这一片景象。
山谷中，穆钰今天歇在裴荆家里。
也不知道裴荆什么时候换上的新床软垫，又有黑气制冷，睡得他舒服极了。
如画眉眼舒展，梦中似乎还记着灯会上一款难吃的小吃，嫌弃的细碎嘟囔着，软红舌尖隐约吐出一点搭在唇上。
裴荆为他细细将锦缎毯子盖好掖紧，又像是得了什么天赐奖励，将小嘴堵了个严严实实，吃到穆钰呜咽着喘不过气来为止，又一下下顺着后背安抚。
快被闹醒的穆钰再次沉沉睡过去，裴荆将人紧拥入怀中，也闭上了双眼。
而县衙里，拿着衙役问出来的笔录，灯会时为首的灵师古霖看着上头那些拐卖往来的记录，眉头紧皱，对同僚说道：
“恐怕这些都和妖魔脱不了干系，尤其是这几个，今日路上已在驿站休息过，不如现在就出发，趁早消灭这些妖魔。”
同僚们对这个横空出世的天才灵师心服口服，无有不应。
满是字迹的纸被折叠收入怀中时，隐约可见一闪而过的名字——王家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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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孩童多数被送进县城私塾读书，吃住都在夫子家，是提前交好束脩的。
因此，当村子被看不见的结界罩住时，几乎没有几个孩童，都是平时里不怎么外出的村民。
即使有孩童，没沾过人命的孩童也能被送出结界，煮好的饭菜等死物也能递出去。
能出去的村民都出去了，竟只有王书一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子，无论怎么试，那些出不来的就是出不来。
但很快，村民们就顾不上这件事了。
因为外形格外恐怖浑身血肉暴露在外的大鱼妖水淹了王家村，将这里变做它的新领地，开始肆意吞食村民。
村民一开始还像之前一样，叫它河神，祭拜它，试图用祭品让它消除怒气放过他们。
然而这次，祭品被吃了，送上祭品的也成了口粮。
村里彻底乱成一锅粥，依靠着人命得来的房子即使在水里淹了一半，依旧能看得出气派来，里面的人却惶惶不可终日。
短短两天时间，七八十人的王家村就只剩下十多个，若按家算，仅剩三家。
其中村长一家带头将其他村民继续拿去献祭，又和另两家都是青壮年的抱团取暖，竟险之又险的存活到了现在。
但村长深知，再拖下去也只是一个死字了。
在将鱼妖引去两个盟友家中，自己也丧了一子，再次换得短暂安宁时，狼狈不堪的村长乘着木盆，划到了结界边上。
结界外风平浪静，三个孩子团在临时扎的帐篷里睡着觉，唯有红着眼睛的王书守在这里。
他家里人早已丧生了，但他仍不肯离开，不知是要见证村子的终结，还是那鱼妖的去处。
村长知道鱼妖饱餐一顿后就会回河里，故而直接对王书说道：
“再去找穆钰，看他回来了没有，他是有大功德的人，现在鱼妖不知道被谁重伤，他一定能吓走鱼妖！”
王书憔悴不堪，“我、我不能再去找他了，他是无辜的……”
村长以往慈眉善目的老脸变得格外狰狞：
“王二，你可别忘了，就算你家里人没了，但村子还在，根还在。要是村子没了，你就和以前一样是个难民，没有人能够帮扶你，你也再没有家了！”
王书略驼的脊背一颤，继而捂着脸，深深地弯了下去。
他这么多年没敢将村子的事说出去，就是小时候颠沛流离，吃够了当难民的苦。
好不容易一家子凭着点远亲关系在王家村安顿下来，哪怕村子供奉妖魔，他也不愿毁去这虚假的和平。
王书起身，迈动酸麻的双腿，踉跄着朝山里走去，喃喃道：
“我再去一趟……穆钰是有大功德的，当初河神都不敢收他，他会没事的……”
村长仿佛看到了希望，可王书没走出几步，就变成了不断的原地踏步，面上还丝毫没察觉到异常。
夜晚格外不显眼的黑气凝成了肤色苍白的猎户，以及一条悬空在他手掌上丑陋无比上下扑腾的鱼。
裴荆睨了被他置入幻觉的王书一眼，将刚刚抓来的鱼妖抛入结界中。
他没想到，村中这些人，竟将最后的希望放在穆钰身上，还有脸来找穆钰挡灾。
既然如此，也不必多留着碍眼了。
在裴荆的命令下，鱼妖吞下最后几个饵食，结界中再无活口。
似乎察觉到自己生命也快到了尽头，河水退去，鱼妖燃尽全部妖力化作小山般巨大，身体摆动间将整个村子压成了废墟，张开满嘴獠牙喷着臭气袭向裴荆。
然后——
裴荆只并拢二指，轻飘飘划过一道直线，黑气便将鱼妖从头到脚切面平滑的切做两半，洒下漫天血雨。
被切开的腹部流出大量还没消化的残肢断臂来，在废墟上堆积成一滩，可谓是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裴荆悠悠悬在半空，背后映着明月，看了看手，觉得效果还行。
他之前永远是个旁观者，人和妖魔都发现不了他的异常，也没有什么打架的需求。
那日急着从百花楼回来，无师自通了迅速移动，掠过时会将不长眼撞上的妖魔瞬间击杀，才算是略懂了些。
但这鱼妖和王家村人都觊觎穆钰，叫他恶心的很，轻飘飘湮灭不是太轻松了。
这样，等人来了还能查出原委，才叫遗臭万年吧。
即便没人来查，想方设法的献祭人命换来金银的人，最后残破的腐烂在苦心建起的村子的废墟里，与河神死在一起，不也是挺好的吗。
分出去裹住穆钰拿来降温的黑气感觉到，穆钰睡着睡着又把毯子踢了。
那还是他特意新买的好料子，盖着舒服，花色衬着穆钰洁白的皮肤也好看极了。
裴荆黑沉双眸中浮现一点无奈，不再关注这边，朝家中快步走去。
他路过时，王书不知道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崩溃的哭嚎着晕死过去。
对这个比村中其他人多打了几次交道的货郎，裴荆并不讨厌，虽然对方不作为的本身就是在纵容作恶，但他不在乎这些。
只是，不该将主意打到穆钰头上。
命是留下了，但往后过得好不好，就不知道了。
覆灭的王家村陷入死寂，唯有月光清凌凌的照着这一片景象。
山谷中，穆钰今天歇在裴荆家里。
也不知道裴荆什么时候换上的新床软垫，又有黑气制冷，睡得他舒服极了。
如画眉眼舒展，梦中似乎还记着灯会上一款难吃的小吃，嫌弃的细碎嘟囔着，软红舌尖隐约吐出一点搭在唇上。
裴荆为他细细将锦缎毯子盖好掖紧，又像是得了什么天赐奖励，将小嘴堵了个严严实实，吃到穆钰呜咽着喘不过气来为止，又一下下顺着后背安抚。
快被闹醒的穆钰再次沉沉睡过去，裴荆将人紧拥入怀中，也闭上了双眼。
而县衙里，拿着衙役问出来的笔录，灯会时为首的灵师古霖看着上头那些拐卖往来的记录，眉头紧皱，对同僚说道：
“恐怕这些都和妖魔脱不了干系，尤其是这几个，今日路上已在驿站休息过，不如现在就出发，趁早消灭这些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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