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玉面阎罗_唯不忘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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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玉面阎罗

  第17章玉面阎罗

  “咳咳。”

  “……”

  “咳……”

  跟杜离面对面挤在狭小的车厢里,我就像是得了人间所谓的什么花粉过敏症一般,捂着鼻子,连声咳嗽。

  他望着窗外,嘴角抿着,幽深黑眸不住转动,似乎在思索什么事情。偶尔冷冷地瞥我一眼,眼角暗藏锋锐,然而不发一语。

  虽然已是心急如焚,可我又实在不想主动跟他说话。

  “……咳,咳咳!”

  当我第三百五十六次咳嗽的时候,他终于转过头来,发话了:“这里没旁人,你就老实说吧,是谁派你来的?有何目的?”

  我满心里都挂记着阿彻的安危,也无心跟他拌嘴,见他牢牢盯住我只得道:“没有谁派我来,你把我放到那家客栈门口就可以走了。”

  “走?”他挑起眉毛别有意味地打量着我,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丝如针锐芒,“要回去给你主子汇报情报了么?……我会派人盯梢你的,你没那么容易走脱。”

  我只好掀开紫色丝绒的轿帘,看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卖糖葫芦的,卖胭脂水粉的,卖风筝玩意儿的,男男女女,好不热闹。要是阿彻在这里,一定会买给我的。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在这里跟一个那么神经的男人废话……

  阿彻,你到底在哪里?

  你可一定要没事啊!

  “你是那位派来的罢?”他终于笃定地审视着我,嘴角浮起一抹冷笑,“你可以告诉他,他的探子可是越来越低能了。”

  “你这人有病吧……”我急火攻心,终于忍不住了,嘟囔道。

  他锋利的目光差点把我切成了两半。

  “你说什么?”

  他凤目微挑,缓缓地沉声道。倾身过来,登时一片影子笼罩住了我,在倏然昏暗起来的光线中,他的眼神亮如闪电。

  我亦不惧,奋力瞪大眼睛与他对视。

  空气登时紧张起来。

  他的俊颜离我越来越近,我几乎感觉得到他口中的热气喷在我脸颊了。心中不禁着恼,想要挣脱他的钳制,却不料他伸出一只手臂来,生生将我手臂反拧上去!

  “好痛!”

  “你信不信,我能拧断你的胳膊?”他笑意渐浓,眼中却是冰寒彻骨。

  身体弯下来贴近车厢板,我极力压下要哭的冲动,恨恨地,以冒出火星的眼神瞪视着他瞳子,看见那漆黑冰冷如深潭地两汪深邃眼眸里,映出我苍白瘦小的身影,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

  我不能哭,不能哭给他看见!

  一哭,我就输了……我是个顶顶没用的神仙,却还是有那么一点可怜的骨气的……是不是,阿彻?

  慢慢地,他的手松开了,眼神也闪过转瞬即逝的一抹惊诧,接着慢慢的柔和了些许。

  “你果然,不会武功……”

  武功,武功是什么?就是人间的术法么?我自然不会了。我咬咬嘴唇,运动肩膀,好不容易将几乎脱臼的手臂归回原位,整个人已经是大汗淋漓,好像刚刚跑了很远似地大口喘着气。

  “真乃怪事。”他抱着手臂深深凝视着我,淡淡道。

  然后他冷笑了一声,长身探出车厢:“老于,把我的玉雪儿牵来,我要骑!”

  即使就在那么一瞬间,我也看到街边走过的几位姑娘惊愕地停住了,掩面呆呆地望着他——真是红颜祸水啊。

  我打包票,他一定是人间最讨厌的男人。玉面阎罗!

  如果不是想着关键时刻或许他能帮上忙,我是死也不愿意跟他同车的!

  我正在拼命腹诽,忽然耳边传来一个细碎的声音。细碎,却很坚定。

  “若若!若若!”

  我激动得眼泪差点迸出来,气运丹田,大喊一声:“阿彻,你在哪里?”谁料这一喊牵动了刚才的筋脉,好痛!我咧着嘴,咝咝吸着凉气,然而痛楚却也不能冲淡我心中的喜悦。

  吸完才意识到不对,幸好,幸好那个玉面阎罗已经出去了,不然他肯定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鬼话!

  于是我眼观鼻,鼻观心,轻声喃喃道:“你在哪?怎么两天都没跟我说话?你还好吗?你受伤没,你……”恨不得一气问个遍。

  “若若你放心。”他轻笑,“你这个缺根筋的小笨蛋都没事,我怎么可能会有事?”

  哼,能嘲笑我,就证明还没事。我放下半个心来——咦?我记得他中毒之前和我是有些不对付,怎么现在这么开心了,我有点捉不着头脑。

  “我可听见了……”

  “啊?”

  “我听见某人说如果我没事,就和我一起……”

  我咳了两声,意欲不继续这个话题:“你在哪?我来找你。”

  “你现在是一个人么?”

  “……不是。”我看看四周,道,“我被人救起了……嗯,我们见面再细说……”

  他顿了一会儿,迅速道:“你快过来找我,一个人!千万不可被别人看见了!”

  “你在哪?”我心急如焚,手指甲都捏白了。

  “我在……”

  “啊?”

  “我在……”

  “我,我没听见啊……阿彻,阿彻!”

  “快点啊……”

  之后,他的声音再也没传过来。

  我呆立在那儿,脑中思绪飞快地运转——他让我一个人来,他让我一个人来,他的语气很着急……虽然他口气轻快,不过听上去还是略有些虚弱,按理说,他应该走不多远……

  好吧,我先去那家客栈看看动静;最少我也能找到点线索。

  我掀开帘子,瞄一眼杜离在前面的背影。然后摸到从里面闩上的门。

  ——我从这门跳下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

  我又探出窗户望了一眼,心顿时凉了——这马车车厢奇高,门开得离了地面至少有个五尺,而且那驾车的马脚程十分之迅速,要是我将将滚下来,脱了一层皮事小,摔个手断脚断的,可就不能去找阿彻了。

  略一思索,忽然灵光乍现,终于被我想出个法子,于是我迅即地探出个头,对着前方的杜离干巴巴唤了声:“喂。”

  他一点反应也无,直直往前。

  “喂——!”我双手环住嘴,对着他的方向用力一喊。

  他肩膀有几乎看不出的一个微妙颤动,却还是没有反应。

  看来他打定主意当我透明,我恨恨吸了口气,思索一下,再用高出个八度的声调,使出吃奶的力气狮吼一声:

  “姓杜的大猪头,你聋啦?!”

  这等声调我只用过一次,就是在九重天上,当时就吓得阿瑶跑了大老远,蝶还嘲笑我说:“没想到若若什么仙术都没了,却还保留了河东狮吼功。”

  果然立时见效,我看见周围经过的路人都纷纷投以诧异的目光,有的甚至嘴角撇出一抹笑意,停驻观看。在越围越紧的目光包围圈中,杜离缓慢地,缓慢地转过头来。

  一道雪亮尖锐的目光飞来,我生生被钉在了车厢壁上,这会儿我算是知道什么是能杀死人的目光了。

  “我要上茅厕。”

  我深吸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对他说。

  我匆匆下了车,以最快地速度拐进一个曲里拐弯的小胡同里。

  这地方跟方才沿河大道真是有天壤之别,逼仄阴暗,一进去,一股怪味儿就几乎把我熏出来。夹杂着煤灰、动物毛和一股刺鼻的大小便味道。周遭房屋很是破旧,来往的人也脚步匆匆、神色诡异,我情不自禁地捂住鼻子,埋头一顿狂奔,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奔出了半里脚程,其中也不知道逢了几个岔口,转了几个弯,弄得我直发蒙,已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我踉踉跄跄地扶住路边一颗歪脖子大柳树,喘了几口气,回头一看,并没有人追上来。

  我大概是想太多了,我不过是杜离的一个破包袱,我走了他大概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巴巴地过来追赶我?想到此不禁松了口气。冷不丁一抬头,已经是黄昏了,夕阳就要西沉,半个苍白的月亮像水泡似的浮在天空上。

  我掐指想着:人间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太阳落山的方位是西边。我记得我下车后走的是往东北的路……那么说,我再往右手方向走就应该能出去。

  我心下稍定,却依然不敢懈怠。再行了大约一刻钟,前方果然出现个出口,我看见外面青灰色的护城河栏,嗯,是条大路。心中一喜,出去的话,应该是能打听到那家叫做庆余堂的客栈在何处了。

  阿彻……我就来找你!

  我拔足狂奔,却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我暗叫不好,该不会又碰上了什么地痞流氓,颤巍巍地向上看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咦?这是怎的回事?

  再缓慢地垂下头一看——我整个被吓住!

  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儿,四脚朝天,软绵绵瘫在地上,两眼翻白,一点动静也无!

  “你,你没事吧?!”

  我吓得腿都软了,以最快的速度蹲下来,急得牙齿都在打颤。天地良心,我只是撞了他一下,不至于就晕了罢?

  定睛望去,那是个男孩,衣服十分破旧,脸色煞白,呼吸粗重,喉咙似在抽搐,发出一阵一阵沉重的喘息!

  “你怎么了?”我将手掌搁在他额上,好凉……忽然想起来,凡人中好像有一种病患,似乎叫做哮喘的,发作的时候好像就会这样……呼吸困难、喘息沉重,严重的话可危及性命……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有没有人路过帮忙?我四周扫视了半天,却连个鬼影子都无,这小巷在黄昏的时候显得格外冷清。长长的树影斜在地上,寂寥之极。

  我看看前方的大路,说不得,将心一横:阿彻,你就等我一下吧!毕竟这小孩儿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把他救起来了,我向你赔罪——随便你怎么打我都成!

  我抱起他,还有点儿沉,不过也不能管那么多了……匆匆地,我深呼吸了口,便蹒跚地向外行去,出了这条街就是大路,我应该能找到个郎中,或者至少是个药铺……

  终于在半里外,我找到一家医馆,门庭十分狭小,深褐色木板竖在一边,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桐油气味。

  “大夫——!”

  我整个直直横了进去,来不及抹一下额头上的汗珠。

  静坐在里面的青衣中年男子皱了皱眉道:“要诊病,先交钱!”

  我嘴唇颤动了半晌:“我没有钱……哦,我没带钱,大夫,你先看看他吧!我怕他……”

  大夫很不耐烦地将手上的毛笔一撂,站起半个身子沉声道:“没钱来看什么病?要是你看完跑了我找谁去?”

  我愣在那里,大夫不就是救人的么?

  眼看那孩儿还是没有反应,我急火攻心,不由分说抢先一步,一拍他案几道:“你先看了,我一定把钱给你!”

  “没钱就走!”忽然他瞟了我一眼,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会儿,“要是实在没钱,拿你头上这支簪子先垫着吧!”

  簪子?

  什么簪子,我不记得有这东西啊。

  我迷惑地摸摸头,咦?我的发髻上插着什么?我将它拔下来一看,真是一支玉质簪子,晶莹剔透,雕成一朵莲花的形状,花心是一颗珍珠,颇为精致。

  我记得我原本没有此物,它是哪里来的?难道是那个陶陶在我睡熟的时候给我插上去的?那就是杜离的东西了。

  那大夫眼中闪过一丝光,面色冷淡:“你到底看不看?不看本大夫可要关门走人了。”

  “看,我看!”我慌忙道,哎,实在无法,也只得给他了。救命要紧。

  可是,那不是我的东西啊……而且是那个玉面阎罗的!

  我要是把他给我的东西卖了,大概他会把我杀了……

  说不得我找到阿彻以后还钱上门给他,认他打骂就好了……

  我将簪子取下来递给大夫,他满意地笑笑,伸手取过,再用另一只手搭上那小男孩的手腕,眉头不禁微微的蹙起。

  “怎么了?”

  “脉相很平稳啊……”他沉吟了一会儿,“没什么大碍,许是惊吓所致。我掐掐他人中吧。”

  “呀!”

  那男孩子经这么一掐,猛地跳起来!

  我才发现他长得浓眉大眼,煞是喜人。

  “你怎么了?突然晕倒,吓死我了……”我吁了一口气,心中一块大石好不容易落了地。

  “我是饿了……”他眨巴眨巴眼睛,可怜兮兮。

  我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怀里,那是一个小布包,刚才好说歹说,那大夫才应承我将簪子拿出去当了,他一手就抓去了大部分,就留下一个小银锭给我。

  我狠狠心,把小银锭拿给孩子:“你拿去吧,买点东西填肚子。”

  孩子眼中闪出泪花:“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我摆了摆手,随即离去。

  我是神仙,我能赚到钱的,首要是找到阿彻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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