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知己(03)_心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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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知己(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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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烽?”花崇看着眼前的男子难掩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柳至秦站在一旁打量着这个名叫“连烽”的男人。

  他个头比花崇高出一截身穿浅灰色衬衣黑色西裤衬衣的纽扣扣到最上一颗拿着深棕色的皮质男士手包手上戴着腕表。寸头浓眉深眼单看长相就给人几分压迫感五官算不上出众至少与花崇没法比但眉宇间却有种凌厉之气。

  柳至秦断定这人以前也是警察且是花崇的队友。

  “我调来洛城工作。”连烽朝旁边的建筑工地抬了抬下巴“就这儿。今后它开业了我就要常驻了。”

  “洲盛购物中心?”花崇诧异“你怎么……”

  “我离开警队后就没再待在系统里了。家里帮忙找了份工作在万乔地产打杂。”连烽笑道:“洲盛是万乔的产业去年收购了这边的老百货我被调过来‘开荒’。你呢还当警察?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对啊还没脱下警服。”花崇在连烽手臂上拍了拍“你这行跨得也太厉害了吧?以前是玩枪的反恐特警现在摇身一变就开起了购物中心。”

  “什么‘开购物中心’我是给开购物中心的人打工。”连烽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倒挺憨厚“其实刚离开警队时我也不习惯拿了那么多年枪突然让我放下枪成天待在办公室干跟应届大学生差不多的文职工作别扭死了。但我家里当初一直不赞成我去警校那次一受伤正好‘成’了他们。现在觉得吧换个职业也没什么不好干什么不是干呢?”

  花崇笑着点头。

  柳至秦则半眯起眼似有所感地盯着连烽。

  连烽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与他目光一触又看向花崇“这位是?”

  “我同事。”花崇说。

  “那就也是警察了。”连烽友好地冲柳至秦颔首。

  柳至秦淡笑“你好。”

  这时工地上有人喊:“连总!您过来一下!”

  花崇挑眉“已经混成‘总’了?”

  “哪里哪里他们喊着玩儿。”连烽说着拿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吧我今年洛城和旭城两头跑改天一起吃个饭咱们叙叙旧。”

  回家路上柳至秦问:“花队那位连烽是你以前的队友?听你俩聊天他好像不是洛城本地人?”

  “不是。我们在沙城认识的。”

  柳至秦心脏一紧“西北那个沙城?”

  “嗯前些年我不是去西北参加反恐吗?去那儿的不止洛城的特警还有国其他省市的精英。”花崇一笑“我不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自己是精英啊。那边形势比较严峻想调过去必然得有些本事。‘精英’这个说法是上面提的毕竟打申请是一回事能不能通过集中考核是另一回事。”

  “我和连烽呢就是在那儿碰上的。他比我早去一年我去的时候他已经跟那边的部队混熟了帮了我们一群新人不少忙。不过要说熟也不算熟。头一年我出任务的机会不多每次出都没能和他分到一组。第二年我们顶上去时他受了伤这儿。”花崇拍了拍右肋“没伤着肺但任务暂时不能出了。那边医疗条件不好队上只能把他送回原省。后来我们就没再见过面只听说他早就没干警察这一行了。算一算这也有快6年了。刚才看到他还有点儿怀念。”

  “怀念在西北的生活吗?”柳至秦轻声问。

  花崇握着方向盘没有立即回答似是在思考。

  “那边春天有沙尘暴夏天特热冬天特冷说不上怀念。不过……”

  花崇顿了顿“人倒是挺怀念的。离开西北5年除了同在洛城的兄弟其他人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车里流淌着舒缓的音乐柳至秦看着前方的车流过了许久才问:“花队当年你们在执行任务时有人牺牲吗?”

  一直平稳行驶着的车忽地一刹柳至秦警惕地侧过身“花队?”

  花崇抿着唇继续向前开声音沉了几分“抱歉想到了一些人。”

  “对不起。”柳至秦蹙眉“是我唐突了。”

  花崇叹气“牺牲是少不了的我们每一个在那边待过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准备。但牺牲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同生活的队友这接受起来就很困难。”

  柳至秦沉默地听着。

  “有的人只和我打过照面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有的人是和我同组的队友‘走’之前我们还争过牛肉红烧着好吃还是爆炒着好吃。”花崇抿了抿唇“他们都是我的兄弟。”

  “那你……”柳至秦情不自禁地出声险些说出那个深埋在心中的名字。

  “嗯?”花崇略一斜眼“什么?”

  柳至秦暗自长叹“没什么。抱歉让你想起了过去的事。”

  花崇嘴角微扬“偶尔想想他们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他们活着的最后时刻是我们陪伴在旁。如果连我们这些人也忘了他们……”

  车拐了个弯花崇道:“不说这个了。”

  剩下的路途车里只剩下音乐的声响两人各怀心事近乎默契地沉默着。

  春天的夜温柔而沉静柳至秦端了个矮脚凳坐在阳台上将上午买的石斛移栽到花盆里。

  他背对月色眼里几乎没有光衣袖挽至手肘露出筋骨利落的小臂。

  半小时后他给三窝石斛部移好了盆打扫干净地上的泥土将石斛们放在月光下。

  在民间石斛有一个别名叫做“不死草”。

  他从不迷信知道兄长不可能再活过来。种几株石斛不过是留个单薄的念想。

  “哥。”他目光像冰海没有温度却波澜不息。

  那些人沉寂多年如今终于在洛城露出了蛛丝马迹。

  他循着蛛丝马迹一路追寻居然在无数黑影中看清了一张脸。

  是花崇。

  他不愿意相信花崇与兄长的死有关。

  数年前他脸上涂着厚重的迷彩第一次见到花崇。这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目光温柔又闪耀只一眼就落进了他心底经年生辉。

  蛛丝马迹陡然间成了天罗地网他轻捏着石斛的叶片指尖随着心跳而颤动。

  花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最近副心思都扑在案子上无暇他顾今日偶然遇见连烽忽又想起在西北漫长而短暂的两年和那些再也回不来的人。

  还有那件没有头绪却不得不追查的事。

  柳至秦问——你为什么要从特警支队调来刑侦支队?

  过去的5年里很多人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他从未将真正的答案告诉任何人。

  在西北的最后一次行动端了一个涉恐组织的武装据点看似成功其中却不乏蹊跷。

  最重要的是他的队友牺牲得莫名其妙。

  从西北回到洛城之后他利用自己的关系网暗地里查过多次却都一无所获。而特警支队在资源上有很多局限不如刑侦支队。

  权衡之下他做了个破釜沉舟的决定离开特警支队加入刑侦支队。

  这些年他始终没有放弃追查一来性格使然二来死去的是他过命的兄弟。但一个人力量有限周围又没有可以依赖的人追查进行得很不顺利时至今日他只知当年的队伍里确有内鬼而那个状似被消灭的组织实际上依然存在。

  这个内鬼是谁无从知晓。

  为了此事他始终与市局的同事保持着一定距离就算是与陈争、曲值也并未交心。

  但柳至秦的出现好似将他构筑的那堵透明的墙撞出了一丝裂纹。他竟然与柳至秦一同回家请柳至秦到自家来吃早饭和柳至秦一起去花鸟鱼宠市场最后还散了个步。

  不知什么原因与柳至秦在一起时似乎很轻松好像扛了许久的包袱也暂时放下了。

  这个突然到来的男人身上有种亲切的、似曾相识的味道。

  但他确定过去并不认识柳至秦。

  而柳至秦也亲口说过第一次见面是在侨西路的洲盛购物中心。

  那么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

  花崇闭上眼忽又睁开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脑中突然一闪。

  石斛?

  “这什么玩意儿?有没有毒啊!”

  “怎么会有毒?这是石斛泡水喝了明目。我们当狙击手的眼睛不好使怎么行。”

  “我操你悠着点儿别把自己给毒死了。”

  众人哄笑笑声渐远像褪去的海潮。

  花崇轻轻拍着额头道是自己想得太多。

  转眼到了5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

  破了孟小琴的案子后重案组着实闲了一阵曲值还抽空休了年假。

  花崇申请的新窗帘到了深蓝色厚实手感不错看起来遮光效果也不错。

  挂窗帘这种事自然不能劳烦组长张贸自告奋勇搭了个板凳就往上面爬结果单是摘下旧窗帘就耗了一番功夫还因为没拿稳被满是灰尘的窗帘蒙成了人形口袋。

  花崇在一旁笑“一看你就是在家从来不做家务的小孩儿换个窗帘都换不好。”

  柳至秦把“人形口袋”从板凳上扶下来自己身上也沾了不少灰。

  张贸扯下旧窗帘灰头土脸接连“呸”了好几下“我靠这窗帘有毒吧怎么这么多灰?差点给我染上尘肺病!”

  “这就尘肺病了?”花崇靠在小桌边“要不要我帮你跟老陈申请个工伤?”

  “那不行工伤了就不能待在重案组了。”张贸拿纸巾抹着脸“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进重案组轻伤不下火线花队你不能把我赶走。”

  花崇笑目光挪向窗边柳至秦正在理新窗帘的挂钩。

  窗外阳光大盛一簇一簇金光透着玻璃洒进来尽数打在柳至秦身上。

  柳至秦身着一件细纹模糊的白色衬衣深色休闲裤背对花崇而立袖口挽至小臂理好挂钩后抖了抖窗帘抬腿站上板凳。

  “小心。”花崇连忙走过去靠得近了却发现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板凳只有一个不存在两个板凳叠在一起的情况所以不用扶板凳。但既然已经上前总得勉强扶一下。

  能扶的似乎只有柳至秦的腿。

  柳至秦举着窗帘居高临下先是有些诧异继而浅笑道:“花队担心我摔下来?”

  花崇心头微动“你小心一些。”

  张贸站在后面左看看右看看想自己刚才也爬板凳了怎么不见花队跑上来叮嘱?

  曲副说得没错花队果然偏心!整个重案组花队最喜欢小柳哥。

  不过小柳哥这么优秀一来就请大家吃宵夜没入职就帮着破案谁不喜欢呢?

  张缺心眼儿直男贸只花了半分钟时间就把自己给说服了。

  柳至秦三下两下挂好窗帘试着拉了几下“好了。”

  “下来吧。”花崇说完做了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张开双臂向上举起。

  柳至秦:“……哎。”

  花崇:“嗯?”

  柳至秦索性蹲下来“花队你这姿势是打算在我跳下来的时候将我接进怀里?”

  花崇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动作有点蠢。

  “不过这板凳太矮了应该跳不出效果。”柳至秦笑“下次吧。”

  花崇莫名有种被撩了一撩的不适感立马后退一步“赶紧下来把凳子擦干净。”

  柳至秦端着板凳去水池张贸又一根筋地想:看来花队还是一视同仁的虽然喜欢小柳哥但也要差遣小柳哥做事。

  今年领导匿名考评得给花队打个一百分!

  “发什么愣?”花崇拍了拍张贸的后脑“去把电视声音调小一些。”

  重案组办公室有台电视时开时关开着时几乎都在播各地新闻。早上不知谁一来就开着音量还调得特别大。

  张贸得了令找来遥控器一边调音量一边看新闻。

  正在播的是北方一座城市的社会新闻讲的是一个未成年少年纠集一帮差生在学校横行霸道欺负女生被人拍下来传到互联网后引起轩然大波国网友自发“人肉”这位少年在网络上口诛笔伐更有甚者还建了一个讨伐群到少年所在的学校讨说法、堵作恶的学生。少年被打得遍体鳞伤网上一片叫好“活该”的声音占了绝大多数。前日少年的母亲受不了网民的指责跳楼自杀。直到此时才有零星的声音发出——这起轰动网络的校园霸凌其实是一群人哗众取宠的“游戏”少年并未真的欺负女生女生并未真的受到伤害他们计划好了拍这个视频目的只是为了在网上“火一把”。闹剧成了惨剧新闻以深度报道的形式与观众讨论两个问题:如何规范网络作秀?如何把握所谓的“人肉”尺度?

  分析员最后总结:当事人有错但网络暴力不该成为惩治一个人的工具网民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力对另一个人实施制裁更不应将这种制裁延伸到现实中这不是正义是打着正义的旗帜的发泄是犯罪!

  “闲的。”张贸调小音量回到座位上做事。

  跑来重案组串门的李训也看到了这个新闻“但是如果真是校园霸凌我支持‘人肉’。”

  “咱可是刑警这话不能乱说。”张贸翻着文件“如果真是霸凌那找到施暴者就是我们的职责。如果发展到需要网民去‘人肉’施暴者的地步那就是我们渎职了。”

  “你这觉悟可以啊。”

  “那是。”张贸笑了笑“觉悟不过关怎么跟着花队混。”

  花崇偶尔去福利院看看邱薇薇带些姑娘家喜欢的东西。柳至秦有时也一同去但很少进入福利院多数时候站在外面等着。

  “你不进去还跟我跑这一趟干嘛?”花崇与柳至秦熟了不少相处起来比刚认识时随意许多。

  “陪你啊。”柳至秦说。

  花崇招呼他上车开玩笑道:“我来关怀小姑娘用得着你陪?”

  “那你就当我爱跟着你好了。”柳至秦系好安带“现在回去?”

  “不然呢?这么热的天儿你想上哪去?”

  “我也想回去。快到家时把我丢桂香西路街口吧我去买点菜。”

  “什么丢不丢饭一起吃菜我还能让你一个人去买?”

  柳至秦拨弄着空调的出风口“我还以为你又想当翘脚老板。”

  花崇狡辩“我哪次当过翘脚老板?”

  柳至秦笑而不语懒得争辩。

  自打上次尝过柳至秦煎的鸡蛋饼后花崇就时不时跟柳至秦蹭个饭。这饭蹭得特殊不去柳家蹭反倒是自己买好菜让柳至秦来自己家里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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