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第 117 章_侍寝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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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第 117 章

  “娘娘,今儿的天气多好,您就陪皇上出去,哪怕是当做散散心也好啊。”

  猎场内临时搭建的豪华帐篷里,芙蓉为蒲秋苔倒了一杯茶,想起先前夏临轩怏怏而去的沮丧模样,不由笑着说了一句。

  “昨儿和他跑了一天,我累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今儿若是再出去,还不知要累成什么样,所以不如不去。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这天气出去散散心倒好。”

  “就是啊,看这山上花开得多好。”芙蓉看蒲秋苔喝完茶站起身来,便去包袱里取出一件崭新的孔雀翎毛斗篷,笑着道:“这是年初皇上赐下来的,娘娘还一回都没穿过,这会儿穿正好。”

  蒲秋苔看着那华丽至极的斗篷,摇摇头道:“我穿的这么花里胡哨做什么?你把我昨儿披的那哆罗呢大氅找出来,我穿那件就好。”

  “这孔雀翎毛斗篷是星罗国进贡的,皇上偶尔也穿,怎么到了娘娘嘴里,就变成了花里胡哨?”

  芙蓉笑着摇头,却也拗不过蒲秋苔,只好找出了那件哆罗呢大氅,给他穿在身上,见景凉厚已经找了几个太监过来,她便悄悄问对方道:“这几个小太监都可靠吧?别看这是猎场,也怕有心人做手脚。”

  景凉厚笑道:“放心吧,不是可靠的人手,我哪敢用?难道我不知娘娘如今是众矢之的?”

  芙蓉笑着道:“这就好,我就知道你办事从来都是稳妥的。”说完回身对蒲秋苔道:“奴婢的意思,娘娘不如就在这附近走一走,要骑马,等到跟着皇上射猎时再骑,如何?”

  蒲秋苔摇头道:“跟着他,要么就是飞奔来去,要么就是信马由缰,哪里有我要的趣味?今儿我自己骑,想走就走想停就停,岂不好?我就骑马,凉厚替我选的那匹母马很不错,性情温顺的很,你不用担心。”

  “好吧,拗不过您。”芙蓉见蒲秋苔主意已定,于是让他吃了两块点心。这里蒲秋苔难得没有夏临轩在身边聒噪,已经等不及了,点心还没嚼完就来到了门外,只见小太监已经牵着马等在那里。

  于是上了马,在几名太监和侍卫的护持下往远方那一处平原而去。

  京郊猎场占地五千多亩,除了一片片树林子之外,还有一条连绵起伏的山脉和两条大河包括其中。夏临轩把春猎的时间定为十天,所以几百顶帐篷都是扎在了猎场内最平坦的原野上。

  蒲秋苔信马由缰,看着马蹄慢慢踏过如同地毯一般的野草野花,心中无比舒畅。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清新芬芳的空气,他忽然指着很远处的山脉问身旁景凉厚道:“是不是那山脉下有一条大河?不如我们过去看看?”

  景凉厚极目远眺,摇头笑着劝道:“那里确实有一条河,只是娘娘,望山跑死马,且不说那里距此有二三十里的路程,就是那河水,这会儿也正是湍急之时,俗语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娘娘若是去了那河边,万一出点事情,奴才就是摘了脑袋也担当不起啊。”

  “河水湍急?这里又不是地势起伏不定,怎么会有湍急河水?”蒲秋苔十分奇怪,他早年间也是天南地北都走过,这种最起码的地理知识还是了然的。

  “娘娘看着这里地势平坦,但整条浑河走势是自西往东缓缓而下的,加上那浑河上游水源充足,乃是高山寒雪所化,如今正值春暖花开之时,大量冰雪化为河水汹涌而下,着实凶险。倒是秋冬之际,水流要相对平稳些。娘娘若是想尝尝新鲜鱼虾,不如等秋猎时再和皇上过来,那时水势虽然不平静,但也勉强可以钓鱼了。”

  蒲秋苔并非蛮不讲理的人,听景凉厚这么一说,也就收了好奇心,点头道:“既如此,那便罢了,咱们只往那边走一走,看看花树就是,唔,这原野上没有大型的猛兽吧?”

  景凉厚见主子从谏如流,十分高兴,连忙答道:“娘娘放心,这京郊猎场有专人管理,每年皇上驾到时才会把平时豢养的野兽赶到指定林子里,平原上都是些野兔山鸡,伤不到人。”

  “这就好,走,咱们往前面那片杏花林去看看。”蒲秋苔来了兴致,手中马鞭一指十几里外的杏花林,接着一夹马腹,那马感受到主人心意,长嘶一声,便撒蹄飞奔起来。

  策马飞奔,杨柳风扑面而来。蒲秋苔只觉从进京后积攒在胸间的那股郁气都为之一清,一口气跑到了杏花林外,这才停下来。

  碧蓝如洗的天空上悠悠飘着几朵白云,下面是一片云蒸霞蔚的杏花,如斯美景,真如诗画一般。

  蒲秋苔胸中文思泉涌,只恨没有纸笔,不能将此时所思所想的锦绣佳句尽皆记下。

  因由着马儿在那里低头啃食野草,景凉厚和几个小太监见四野无人,也都放松下来,陪着蒲秋苔信马由缰在杏林外缓缓而行。

  如果余生都能过这样的悠闲时光,那该多好啊。

  蒲秋苔看着白云杏花,心中全是对自由的向往和渴望。只是他心里也很清楚,只要夏临轩活着一天,自己就休想从对方的桎梏中挣脱,这真是一个无奈又残酷的现实。

  脑子里涌动着一些天马行空的诗句,还有对自己人生的叹息。在那熏人欲醉的暖风中,蒲秋苔几乎忘了世俗中事,也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到身下的马儿似乎有些躁动不安。

  连忙坐直身子抓紧了缰绳,扭头一看,只见景凉厚和几个小太监都在身旁不远处,蒲秋苔便叫道:“凉厚,你过来看一看,这马好像有些不对劲……”

  景凉厚正和小太监们说着闲话,猛然听这一声喊,不由吓了一大跳,连忙就要奔过来,一面大喊道:“娘娘先下马。”

  “哦,好。”座下马儿越发躁动不安,蒲秋苔一颗心提起来,正要翻身下马。却就在这时,异变陡生,只见那先前甩头刨蹄的母马忽然长嘶一声,接着便猛地蹿了出去。

  “娘娘……”

  景凉厚和那几个小太监这一吓非同小可。大叫着就催马追了上去。然而那原本温顺的母马此时却像是吃了□□似得,甩开四蹄颠簸着瞬间就跑远了。

  原本柔如柳条的春风在这极致的速度下早已变成了耳畔呼啸而过的狂风。蒲秋苔骑术并不精,此时当真是吓得有些惊慌失措。好在春猎前夏临轩曾经亲自指导过他骑术,只说在马受惊时要尽量伏低身体,两手紧抱住马脖子,万万不能让它摔下,不然一旦被拖行,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此时他就按照夏临轩教授的方法伏下身体,紧紧搂住马脖子。本想往后看看景凉厚他们是不是跟了上来,然而这马跑的实在太快,时不时还要蹦跶几下,他伏在马背上,竟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回头,身体就会失衡摔下马背。

  如此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没看到景凉厚等人追上,倒是听到了前面奔腾的河水声音。

  蒲秋苔想起先前景凉厚的话,面色不禁一下子变得惨白。□□坐骑根本不知前方危险,照它这样的疯跑下去,最后下场只能是连人带马一起掉进河中。

  这个认知让蒲秋苔前所未有的恐惧起来。虽然他不怕死,甚至有的时候盼望着能一死了之。然而他不能死,他如果死了,将会有太多太多的人受累,那都是他宁可煎熬一生也要保护的人,他不能死。

  可眼下的情况根本由不得他做主,耳听着河水的咆哮声越来越近,蒲秋苔的心一片绝望。

  但愿那个残暴的君王能讲点道理,不会因为自己的死而迁怒于人。可惜自己竟然就要这样死了,上天竟连留一封遗书的时间都不肯给他,不然他极力恳求,或许皇上会看在这大半年的情分上,放过我的亲人朋友。

  “秋苔……”

  就在蒲秋苔全身血液都因绝望而冰冷的时候,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大叫,那是他这一年多时间里最熟悉的声音。

  他下意识就想回头去看,却听那声音又远远传来:“不要回头,秋苔,你做的很好,别动,趴在马背上,朕来救你。”

  慌张恐惧的心蓦然就安定了。蒲秋苔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那个残暴的君王能给他带来勇气与安宁,让他一瞬间就从绝望的深渊回归地面。

  等着他……等着他就好,我不要动。

  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抱着马脖子的胳膊虽然已经酸痛的不像长在自己身上,却仍是努力紧了紧。然而那条奔腾着的河流已经出现在视线中:夏临轩,他还来得及救自己吗?

  刚刚放回肚子里的心再次提了起来,好在身后的马蹄声也越来越近。

  “夏临轩,如果……你来不及救我,那请你一定要善待我的亲人朋友,不用给他们高官厚禄,只要能让他们如同平常百姓一样生活,我即使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

  疯狂的马儿已经到了河边。眼看下一刻便要跃入那滔滔河水中,预想中的救援却没有到来。蒲秋苔再次陷入绝望,闭上眼睛,他感受到身体随着□□马匹一起陷落,忍不住便大声喊出了心底最深切的渴求。

  “不会死,就算是朕死,你也不会死。”

  那个总是令他恼怒羞愤此刻却令他安心的声音忽然出现在耳旁。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临轩终于还是赶到了。只是除了紧紧抱住蒲秋苔的身体之外,即便尊贵如人间帝王,此刻却也来不及做什么,只好和爱人一起坠河。

  “你疯了?”

  蒲秋苔蓦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大吼出声。

  “你落到如今这个境地,都是朕逼迫的,不是朕,你现在还在江南自家的梅园里吟诗作赋,不必辜负故园梅树好,感叹南枝开放北枝寒。所以,就算是死,也该是朕死。”

  落水的时间极为短暂,夏临轩认真盯着蒲秋苔的脸沉声说道。话音未落,两人便一同落到河里,发出“扑通”一声巨响,溅起高高的水花。

  “皇上,娘娘……”

  景凉厚和那几个太监终于赶到,却只看见两位主子一起落水的最后情景。

  夏临轩的坐骑在岸上茫然嘶鸣着,似是在呼唤主人,它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会选择和那个人一起跳进这可怕的河水里,而把它给独自抛下。

  “快……快回去调集人马,沿着河岸寻找皇上和娘娘。”

  景凉厚面色惨白。这样湍急奔涌的河水,夏临轩和蒲秋苔入河后再就没有冒头,显然是九死一生,然而该做的必须要做,那可是皇帝陛下,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

  有个机灵的小太监赶紧骑马回去报信,景凉厚和余下的人则沿着河岸向下游奔跑,一面捡了树枝去河水里乱搅一气,他们这些人都是旱鸭子,跳进河里不但救不了人,反而自己也要搭进去,还不如在岸上碰碰运气,也许皇上娘娘洪福齐天百神护体,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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