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黄挚,王听云_昏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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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黄挚,王听云

  一道诡异的视线追着王听云。

  她鸡皮疙瘩竖起,低了头,写几行字,放下笔。

  她从右到左扫视,赫然见到坐在阅读沙发的黄挚。

  他轻轻一笑。

  艺术节过去半个月了,他又出现。他坐的位置好,窗外的光线打到他的身上,开出一朵春花。

  王听云没有应付男生的经验,她收起所有表情,装作写作业。

  数学题的思路断了,接不回去。阿拉伯数字,公式,转转悠悠,迷宫一样找不到出口。她合上数学本,换成了英语。

  什么都没有用,脑子已经不运转了。

  黄挚只用眼睛打扰她,就造成了这等效果。

  王听云偷偷再抬头。

  他的视线胶在了他身上一样。

  她咬唇,不知道问不问好。

  黄挚看出了她的窘迫,走到她的面前,弯腰低声说“我路过,见到了你。”最后一个字,流露欣喜。

  “噢”她从不以为他是故意找她的。

  她的桌上堆了几本书。

  他问,“你作业完成了吗”

  王听云摇头。她不仅有作业,还有王母买的各种课外试卷,不存在做得完的那一天。

  “那你继续吧。”手指在桌角点了两下,他说“我等你。”

  她惊讶,“你等我干嘛”说完察觉大声,又缩了头。

  “或许”黄挚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是因为这几天你到了我的梦里。”

  王听云被唬住了。她看到,那一团困扰了她几天的黑影猛然伸出了爪子,狠狠揪住她。她动弹不得,逃脱不能。

  她在座位上发呆,愣愣看着书本。

  对面的男生走了,黄挚坐了过去。

  她眨眨眼,没有反应。

  只要待在学习氛围强烈的地方,黄挚就犯困。

  黄家三个儿女,没有一个在读书上有出息。

  大姐大学读到一半,跟一不知名男的私奔跑了。

  二姐读完高中,跟男朋友闯荡江湖去了。

  三儿子还没高中毕业,但黄父已经绝望,曾想和这三个儿女断绝关系,再生第四个。

  冬日一个午后,黄父拉着黄母在院落晒太阳。他在思考“我们是不是抱错孩子了你这么温柔贤淑,为什么孩子都不随你啊”

  黄母拍拍老伴的手,安慰说“抱错,哪能抱错三个。”

  “也是。”黄父仰望蓝天,“这就是基因吧。”

  遗传了黄父基因的黄挚,无聊得在图书馆睡着了。他梦里哪有王听云,只有限量版球鞋。

  过了半个多小时,王听云沉默地收拾课本。有意,又或者无意,有一本书掉了。

  黄挚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一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她赶紧把书装好,如同惊吓的小鹿,背起书包往外走。

  他起身,跟着离开。

  春末了,单薄的外套罩着王听云纸片一样的身子。纸片贴在墙边走,步子又急又快。走出了街口,她停住,回过头,几乎哀求了,“你不要跟着我了”

  黄挚一哂,“我顺路。”

  离家近了,最怕撞见王母,到时又是一顿训。王听云向旁边的大树靠,如果有地洞的话,她更想钻地洞,避开这位少年。“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你别怕。我没恶意,就是”黄挚走上前,又低又轻,“想多见见你。”

  她连连摇头,“我要高考了,你别烦我。”

  “我不烦你。”他双手做出投降状,退了几步,“我远远看看就好。”

  黄挚的远远二字,戳中了王听云的过去。

  青春时期,王听云崇拜过一个邻居大哥哥,羡慕他的自由,洒脱。

  王母管教严格,凡是有异性向王听云投多两眼,王母那双尖细的眼睛就会射出凶恶的目光。

  再潇洒的邻居大哥哥,都敌不过王母的扫射。他避之不及。

  王听云只能远远地看他。少女情怀枯萎在日复一日的学习中,同学们讨论的小言书、偶像剧,她一部都没有看过。面对美好如黄挚的少年,她手足无措。而这反应又极为准确地显露在她的脸上。

  她不再说话,转身向家跑去。

  黄挚遵循诺言,远远看着她的背影。

  她的身影消失之后,他扯起一抹笑

  王听云发呆的次数变多了。

  下了课,放了学,脑子里不再只有课本,添了几缕愁思。

  图书馆偶遇之后,她上下学,不远处总有一道身影不紧不慢地跟随。开始两天,她呵斥过黄挚,那是她想到最严厉的方式。

  他不以为意,温柔一笑,“你当看不见就好了。”夕阳斜下,他拉长的影子挡住了她的路。

  过了一个多星期,有一封信交到了她的手上。

  拿信过来的是副班长,她支支吾吾地说“是一个男生让我给你的。”

  王听云什么都没说,想当场撕掉信件,犹豫了两秒,塞到了课本上。

  副班长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王听云照常上课、下课。

  自从王母在饭桌上训斥过她,她连吃饭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丝放松。饭后的沐浴时间,越来越长。

  夜晚,王听云睁着大大的眼睛,毫无睡意,等王母进房间睡觉了。

  王听云蹑手蹑脚地起床,找到手电筒,躲在被窝里看信。

  黄挚的字称不上好看,潦草难认。他很有自知之明,只写了一行字。

  星期日下午两点半,dk网吧。我等你。黄挚。

  随信附有一张网吧的会员卡。

  王听云惊得魂儿都掉了。

  网吧,在王母口中是万恶之物。“那都是二流子去的地方。”

  会员卡上,张牙舞爪的图案,正如王母形容网吧时的用词,乱七八槽。

  可王听云也知道,网络是许多人的避难所。藏在陌生的id下,尽情释放人性恶意。回到现实,又披上礼貌的外皮。

  那位相声演员又说过,“真是实名制发帖,网上一片太平。”

  王听云把会员卡塞到了枕头下。

  这时,王母房间传来了声音。

  王听云赶紧关掉手电筒,大气不敢喘。

  脚步声过来了,停在了房间门前,过了一会儿,又走了。

  王听云后脑勺压着枕头,枕头压着会员卡。

  网络,究竟能释放多少恶意呢

  dk网吧不在邬山镇。不过,黄挚逃课到县城是常事,他也熟。

  星期六下午,他先到了网吧,开了游戏。

  这是一群朋友的日常,但是这天没有在同一网吧。

  一群人进入队伍频道。

  大虾你跑哪儿去了

  黄挚dk。

  一条缝跑那么鬼远泡妞啊。

  一条缝对了,听城中的学生说,王听云收到情书了。嘿嘿嘿,你写的

  黄挚你等着给我送球鞋。

  一条缝写了什么话是不是小樱桃啊,小茉莉之类的。

  黄挚没有回。

  大虾行啊你,真厉害,把万年女巫都给把到了。

  一条缝我就说,没有我们黄妖三搞不定的妹子。这下王听云栽跟头了

  星期日。

  王听云从上午开始就无心学习。假装在书桌前做试卷,试卷下压着网吧的会员卡。薄薄的试卷被卡片压出了一个四角折痕。

  吃完了午饭,她回房睡觉。那张会员卡紧紧跟随着她。

  翻来覆去到了一点半。

  听到王母的脚步声,王听云不敢动了。

  王母喊,“该去图书馆了。”

  “好。”王听云起床,故意揉了揉眼睛,装作刚睡醒。她叠起被子,把将各专业的课本装进书包。

  到了图书馆,上了三级台阶,她下来了。书包的重量压在她的背上,网吧沉在心上。

  她离开了图书馆。本该惶恐责骂的心情,如放飞的风筝一样飞舞。

  网吧门前停满了单车,她站在车棚外,望了一眼简陋的招牌。迟迟不进。

  网管眯眼打量她,进去和黄挚说“是不是你等的人戴眼镜的,看上去很乖,一直在发呆。”

  “那就是了。”黄挚出去。

  王听云乍见他,眼睛又跟小鹿似的,但她没有逃。

  “进来吧。”黄挚说。

  “我”

  她话未完,他上前拉住了她。

  她到处张望,生怕遇上同校同学。

  黄挚停下脚步,手擦过她的脸颊,擦过她的耳朵,把她的外套帽子盖上去,小声说“这样别人就认不出来了。”

  低垂的帽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见到的是他的长腿。

  网吧没有王母所说的可怕,吵是吵,还算合适的分贝。

  身处陌生环境,王听云忘了挣开黄挚的手,任由他拉她到座位。

  “我打完这局陪你玩。”

  “我不会。”王母的家用电脑设置了未成年防沉迷,以及网页限制。除非老师有特别要求,否则,王听云只能上简单的教育网和真题库。

  黄挚笑,“那你看我玩。”

  王听云推推眼镜,电脑里打斗的画面让她眼花缭乱。她不知不觉目光转向了黄挚。这倒是第一回仔细地打量。

  他忽然转过眼。

  她又连忙低下头。她浑然忘了自己过来是想体验一回网络匿名的痛快。

  黄挚打完游戏。“你不玩吗”她的电脑还没刷卡。

  “我不懂”她不知道网吧的电脑要如何启动。

  他帮她完成了会员登陆。

  “谢谢。”刚拿起鼠标,她不由自主地就切到了真题网。

  这回轮到黄挚看她了。“你真有趣。”

  “不好意思”她退出了浏览器。

  “没事,你玩你的。”黄挚起身,“想喝什么”

  “白开水。”

  黄挚买了一瓶矿泉水,坐下之后,把椅子拉近,“你除了读书还玩什么”

  “没了。”

  难怪这么容易上钩,他都觉得胜之不武了。“想玩游戏吗”

  “哦”他靠她很近,他右手伸过来握她的鼠标,像是笼她在怀里。

  她和他的眼睛猛然撞上了。

  这一眼,成了王听云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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