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_海男之家,女人的衣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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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第三百零五章

  科技真的有罪吗?

  宫理不知道。

  但她知道,失去肉|体活在里面的人,是真的已经死亡。

  她们要掐灭这些死去灵魂的余响。

  球体上方下方都连接有数根粗大的电缆。服务器前方的控制台渺小的就像上古巨龙面前的飞毯,控制台有很多把手与按钮,界面粗糙古旧得好似柴油机时代的产物。

  栾芊芊冷的朝手心吹了一股热气,道:“瑞亿为了防止逆向的网络入侵,许多重要的调整,都必须以手动来完成。”

  宫理和她的光脑都亮了起来,TEC亮起一片投影,3D小人在指导她们如何在控制台上进行操作,宫理道:“这是要做什么?如果空间站整个会被炸掉,这里自然也会被毁掉的吧。”

  TEC的电子音声音从二人光脑中同步响起来,因为她们俩预设的一个是男声一个是女声,两个声音交叠在一起更显得空灵,回荡在服务器周围。

  “手动关闭服务器,能让现在通过外接脑机连接进元宇宙里的活着的人类,少受到一点精神损伤;已经肉|体半死亡的人类,会走向更舒适的死亡。”

  “而且,我想带走塔科夫创造的世界。”

  宫理皱眉:“你是想重塑,还是想做什么用?”

  TEC的电子音响起,宫理却没挪动,因为在栾芊芊的光脑上并没有同样的箭头。

  宫理并不吃惊,只是看着她。

  宫理啧了一声:“你傻乐什么呀?”

  TEC在她们俩的光脑上显示了时间:“预计数据传输完成时间剩余七分钟。”

  宫理转过脸去,朝她比了个中指。

  宫理:“……”

  栾芊芊却很愉快,轻笑出声。

  栾芊芊却懂了:“它是在说,‘原来我也在被人类注视着呀!’”

  球体表面无数的方块再次活动起来,甚至在缝隙之间隐隐冒出白光,云雾吞吐,浮动方块快速起伏,好像是在全速运转,线缆也开始热烫起来,许多水珠凝结在电缆绝缘外壳上。

  栾芊芊不打算走,她不想离开空间站。

  栾芊芊惊讶起来,夸张地捂着嘴:“不好意思了?你竟然是很受不了这套的类型啊。”

  而后宫理的光脑,出现了一个朝斜下方的箭头,指向了服务器下方深井内的维修扶梯。

  TEC却在光脑投影中发了个可爱的表情包,似乎很高兴。

  栾芊芊拍拍手:“开始了啊。”

  栾芊芊:“拜拜。”

  TEC老老实实回答:“……没有想好。”

  而后宫理拧动了几处把手,服务器两端的电缆缓缓转动调整位置,似乎有几根几十米直径的缆线对接到服务器内某个接口处。

  栾芊芊弯起眼睛:“我以为你会很信任它,但你好像有种——它要是敢对元宇宙滥用,你也会追杀它到天涯海角的意思呢。”

  “那里有一艘小型货运飞船,是从地面上紧急送修服务器零件用的,能容纳一个人也能穿透大气并降落。”

  宫理和栾芊芊按照它的指示,拉动数个推手,球形服务器表面无数活塞般浮动的黑色方块停下来,缓缓缩回去,也吐出大片白雾。

  宫理觉得自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虽然她知道,TEC大概想要用一切智慧与见识,将塔科夫一生未完成的元宇宙彻底完成……

  宫理皱起眉头:“其实没必要,我们要做的事都做完了,又不是什么要牺牲的时刻,我就不信那个飞船塞不下两个人。”

  栾芊芊没忍住噗嗤笑出来:“牺牲?这个词用在我身上吗——现在的我,可是铁证如山的世界最大杀人魔呢。也不是说觉得自己造孽,我觉得一切到这里恰到好处,我再活下去再看自己这张脸,再有时间思考过去的人生,会疯掉的啊。”

  宫理意识到,栾芊芊也并不是快乐或愤怒,因为抱着强烈的情绪的人,是无法精准地走过这么多年,完成每一步的。

  她只是一瞬间变成暮年,想要从小到大以来真正地享受一下生活——就在这即将爆炸的空间站里。任何自认为为她好的劝阻,只会让栾芊芊感觉她的时间被打扰了。

  宫理理解了,便也不再说了。

  “而且,别说我们。谁跟你互称‘我们’。”栾芊芊道。

  宫理看着她,没忍住笑起来。

  细想这空间站的价值,这里每一个生活的个体,是很难不陷入“我是否杀了无辜的人”的内省里。栾芊芊早已不在乎了,瑞亿毁掉山冶的时候,摧毁北方诸多城市的产业时,从没有分辨过巨掌之下的每一只蚂蚁;她绝不愿意做完美的复仇者,她也不要区分这空间站内每一只蛀虫是否罪孽。

  但栾芊芊终究怕为她提供“献天使”的宫理,陷入道德的痛苦中,所以才说没有“我们”。

  一切皆我主使——你只不过是一把刀而已。

  宫理笑了,栾芊芊也没忍住笑起来。

  但明明谁也没经历过对方的复杂人生,就理解对方理解了自己,多么奇妙的通感。

  她是尚存地面余温的石头,她是尖喙利爪翱翔的飞鸟。

  她就要停在这里,她还要继续飞下去。

  宫理两手插兜,朝扶梯的方向走下去,俩人就在跳动着心脏般的球体服务器旁告别:

  “拜拜。”

  宫理没回头,她攀爬下冰冷的维修楼梯,向下方而去,栾芊芊的脚步声也远了。

  宫理抓着维修楼梯的围栏估算着自己到下方的距离时,栾芊芊已经回到了球形天幕下的人造公园旁,无数碎屑打在天幕之上,外头已经是撒满了半个空间站的新人类旧人类的尸体与各种家具、纪念品。

  栾芊芊随手拿起一把椅子。

  然后拖着椅子走进了刚刚的音乐殿堂展厅内,将手中的椅子朝橱窗玻璃砸过去。

  但她砸的不是装着自己专辑的橱窗,而是另一边放着某位摇滚大师专用吉他的橱窗。过了片刻,在雨打芭蕉般的密集碰撞声在半球形天幕响起时,栾芊芊也一手拎着吉他,一手拖着椅子走了出来。

  她给自己找了个比较好的天台位置,放下了折叠椅,坐在上头双腿交叠,看着天幕上逐渐出现的蛛网状裂痕与太空中的风景。肉色的触手已经顺着管道与通路,钻入了这个球形空间。

  她却低头抚摸着琴弦。

  宫理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看向脚下。

  她站在一片透明的平台上,平台上亮着红色的网格灯光,能透过平台看到月球上的环形山与一些成片的月球基地。

  透明上方停着一艘蚕茧般的飞行器,除了占据大半的推进器,两平米不到的小型货舱外,还有一个能供人坐着的舱位,似乎是用来从地面上运工程师上来进行检修。她打开舱室大门钻了进去,换上非常轻便的薄款外套式宇航服与摩托车头盔大小的宇航头盔。

  宫理按照TEC的指示,将自己固定在飞行器内,点击了一下飞船内部的界面,透明平台上红色发光网格瞬间变为了绿色。

  宫理手指点着界面,飞行器从打开的透明平台瞬间甩脱出去,推进器喷射出光芒,调整了姿态。

  栾芊芊手指抱着手中的吉他,手指轻轻拨了拨弦,她伸手拧动着弦钮,调整了音准。

  真空中。蚕茧型飞行器在巨大的半破碎的空间站下方加速航行向另一条轨道,在黑色的夜空与飞速播撒的碎片前,小小飞行器的速度如同远景中航海的小舟,像是在动,又像是还在原处。

  空间站内。吉他琴箱面反射着太阳光线,无数黏肉蔓延向球形空间站的顶部,倒挂下来,空间站内的重力系统已经失效,折叠椅与酒杯、玻璃碎片、裙摆一同漂浮而起。

  栾芊芊身体离开了椅子,但还是抱着吉他,弹着曲段,轻声哼唱着:

  “人们举起狂欢之火,他们用钢刀挥刺着,却杀不死心中恶魔。”

  她身体腾转,随着大半空间站炸毁,整体的自转系统失效,一切天翻地覆,她觉得很难喝的红酒与人造湖的湖水一同飘洒向半空,从母星运送来的泥土与花朵在空中倒挂着。

  “我所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我拼命跑向门口……”

  她很喜欢这首老歌。

  栾芊芊看着布满球形空间的黏肉与即将碎裂的半球形天幕,光脑也从她的手包里掉出,飘到她身旁。

  光脑竟然在这时刻连接上网络,无数消息弹出来,许多都是关于绕月空间站爆炸的新闻,却没有人找她,没有人问她的安危。

  TEC挑在这个时刻恢复了信号,仿佛是在提醒她。

  栾芊芊握住了光脑,目光闪动。

  宫理在飞速疾驰的飞行器内大头朝下,她有些头晕目眩,看着自动驾驶系统避开碎片最密布的区域,向遥远的星球飞去。

  一切都太安静了,宫理有种不能辨明时间的恍惚之感。

  她能从蚕茧飞行器前端看到巨大的逐渐解体的太空先驱者号,献天使半个柔软的黏肉躯体似乎痛苦地在真空中扭动,拼命想要挤入剩下的空间中。

  突然,宫理的光脑亮了起来。

  信号连通了?

  刚刚她点击发送却没能发出去的合照,就在这一刻比她更快一步,纷纷朝地面上那些关心她的人身边送去。

  她紧紧捏着光脑,竟然心里萌生了“回家”这个词。

  宫理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想要回到那天灾肆虐却又热闹的星球上去。

  在地面上,无数人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爆炸的空间站,再多消息弹窗也比不上他们此刻肉眼就能看到的火光,人们忘记了交头接耳,忘记了议论纷纷。

  像是看着启明星一样抬着头。

  只有几个仰头看着天空的人的光脑忽然亮了起来。

  没有文字,陌生的号码,只有一张照片跃入他们的眼睛,让那颗心紧紧缩起。

  而在长年积雪不化的北方,用集装箱、铁皮房与防雨布搭起的“服务站”中,一群孩子们跳跃着兴奋着:“快来快来!妈妈快来!”

  “老板娘快来啊!”

  “来啦!”汽车旅馆的老板娘——那个脸上有伤疤的胖女人已经听到了鸣响不已的电话铃声,她步履蹒跚又踉跄地急忙下楼来,却发现一楼的长沙发上,那十几个连接着脑机半死不活的旧友们,此刻却没有了呼哧的呼吸声。

  他们头上的外接脑机已经不再亮灯,所有人都像是在睡梦中静静死去了。

  “妈妈!电话真的响了!那个电话——”

  那个孩子们只在大人的口口相传中听说过的红色电话亭,在这个深夜竟突然鸣响起来。他们又兴奋又急切地拽着胖女人,朝后院被围起来谁都不许动的红色电话亭走去。

  胖女人看着那被她精心养护多年的挂着号码的电话亭,听着那熟悉的铃声,竟然感觉心脏被紧紧攥住——

  她冻伤的手指在外套上抹了抹,伸手抱住了电话听筒,放到了耳边来:

  “……”

  胖女人不敢问。

  那边是山亦迁吗?

  电话另一端也是一片嘈杂,有着宇宙背景辐射的杂音,有许多撞击声与细微的爆炸声,却也响起了吉他的声音。

  一个听起来已经不怎么熟悉的女声,在那头轻轻拨弦唱起来。

  声音不再愤怒嘹亮,仿佛是娓娓道来:

  “你可以随时结束,但你永远无法挣脱。放松点吧,看门人说:我们天生就受诱惑……”

  胖女人眼里蓄起大团的眼泪,她像是被掐住了嗓子,想要叫出那个名字却叫不出来,只在歌声的停顿中哽咽出声。

  歌声因她的哽咽颤唞了一下,却没有丢拍,拨弦声依旧,遥远的女声吸了吸鼻子,轻声唱道:

  “我必须找到来时的路,回到我过去的地方——”

  电话那头突然一声尖锐的蜂鸣,信号掐断,一切都消失,汽车旅馆老板娘将冰冷的听筒紧紧捂在脸上:“喂?喂!”

  她张大嘴哭不出来只有眼泪滚落,就听到孩子们突然欢声大叫起来:

  “妈妈!烟花!快看、月球上放烟花了!”

  胖女人抬起脸来,她抱着红色的听筒,站在守了多年的电话亭旁,看到一朵小小的烟花在夜空中,在弦月旁亮起。

  电话那头只剩下忙音,胖女人看着烟花,满脸是泪地喃喃道:

  “……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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