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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陆棠一前半生与饥饿斗、与贫寒斗、与考试斗、与命运斗,斗了小二十年自认油盐不进,坚韧不催,却没想到一朝穿越回到千年之前,在这个历史书上都找不到的未知朝代里,因着一次次陌生的温暖与保护,让她无坚不摧的意志频频将临瓦解。

  久在寒天雪地里行走,她都快忘记温暖是什么感觉了,而当她发现施以这温暖火种之人同样身处严寒时,却又有另一种感觉从心口滋生蔓延......

  “这都两天了,俞姐姐她们怎的还不回来?”

  王琦坐在客栈大堂中,懵然盯着门外出神。

  陆棠一站在柜台后,噼里啪啦一通敲打算盘珠子。因着店里厨子不在,这两天都没有吃食的买卖,除了昨天来了位过路的商人歇脚外再没开张。好在这是古代,没有水能费用垃圾回收一说,店铺和地又都是洪家自己的,不然杂七杂八的费用款项加在一起那可真是有的亏了。

  “掌柜的,这两天收入是八十文整,刨除腐坏的食物成本和每月的税款份额日均摊,还剩......五文钱。”陆棠一弱弱说出最后的钱数,又跟着补了句:“等俞姐姐她们拿了工钱回来,咱们还有的赚的。”

  摇着扇子坐到临近门边的位置,洪喜儿叹气道:“县太爷家出了这样的事,现在只要菱初她们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就行,还指望什么工钱。唉,咱们做生意吗,有赚有赔都是正常的,没事。”

  陆棠一张张口,又把那套未来世界大道理咽了回去,在这个民不与官斗,穷不同富争的年代,能安安稳稳的挣口饭吃已经比什么都强了。

  跟着叹口气,她放下笔也加入到坐门望风的阵营中。这两天县太爷家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她这打眼瞅过去,就看斜对过果子摊前那俩咬耳低语中年妇人的丰富表情,不用猜都知道这是在说县太爷家的八卦。

  嘿!果然,有些传承还真是千年万载,“源远流长”啊。

  陆棠一这面正观察着那俩老妇的生动表演,忽见二人双双闭嘴,肃了表情齐齐盯着一处看去,变脸之快堪称一绝。陆棠一乐了,心道这是什么西洋景让得二位镇中“百晓生”为之动容啊?下一刻,扭头就见俞家姐弟出现在她视线中。

  “俞姐姐!”

  王琦像是安了什么启动装置一般,在她还没来得及喊人的时候,已先一步窜了出去。

  “俞姐姐你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啊?”

  俞菱初见到是她,拍了拍握住自己胳膊的手,安慰道:“琦哥儿啊,没事,都还好。”

  “菱初。”

  洪喜儿也迎了过来,见到两人虽都憔悴不少,但衣衫还算齐整看样子也不像受了欺负的样子,方才放下心来:“快,先进屋来。”

  几人进到客栈坐下,陆棠一提来茶壶给他们姐弟倒上水,俞寒时接过咕咚咕咚喝下后拍拍肚子吁出口气:“我的天啊,总算回家了。”

  “怎么样了?这是抓到真凶了?”

  俞菱初喝了两口水,也跟着深深呼吸:“抓到了,对了掌柜的,阮大小姐让我给你带句话,说多谢你和棠一。”

  闻言,洪喜儿和陆棠一对视一眼,前者问道:“那凶手是何人?”

  这次还没等俞菱初说话,俞寒时便先一步抢白道:“你们绝对想不到凶手是谁,县太爷还想保密不告诉我们呢,还是我无意中听到他们家下人议论才得知的。”

  王琦见他那副兴致勃勃的样子,知道这小子是活过来了:“别卖关子了,到底怎么回事?”

  俞寒时一抹嘴,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谁能想到,居然是新郎的本家人干的!嘿!要不说色字头上一把刀呢。”

  王琦:“你这都哪学来的磕,赶紧说重点,是谁?”

  “这说来还有些复杂,杀人的是新郎官的贴身侍从,据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因为两个人同时看上了新郎官的妹妹,后来新郎和他这妹妹好上了,结果为娶阮小姐又负了人家,这侍从气不过啊,才在喜宴上下毒杀害了新郎。唉,也是不忠不义啊。”

  几人听他说完,皆都一副难言神色,陆棠一道:“你先等会寒时,新郎的妹妹?这是乱/伦还是怎么着了?就为这个杀人?”

  俞菱初听弟弟说完,摇摇头,跟着解释道:“那姑小姐是老太太收养的娘家甥女,认作义女,与武护官其实就是远房表兄妹关系。据那姑小姐说,是武护官在她儿时便欺辱了她,后来随着她长大这欺辱便更变本加厉,她不堪忍受故而自尽,却幸得那侍从相救。后来武护官要迎娶阮家小姐,便对她说让她等他一年,日后定将她纳为妾室。那姑小姐本就恨透了武护官,又始终摆脱不得,便想着在大婚当日投毒杀了他再行自尽。”

  三人听罢来龙去脉一时都沉默下来,这真相确是她们谁都没曾想到的。

  “姐,你怎么知道的这样详细?”

  俞菱初无奈看了弟弟一眼:“那日阮小姐唤我前去说话,正赶上偏厅里她们闹了起来,我便听见了。”

  静默了好半晌,陆棠一才道:“事情要是如此的话,这武护官也真该死,可这和那侍从又有什么关系?”

  俞菱初:“那侍从听闻姑小姐认罪,跑到前堂喊冤,说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是他不忍看姑小姐受苦,被欺辱过后还要遭始乱终弃,这才下毒杀了武护官。还说那武护官其实是个荒淫残暴的性子,若阮小姐真嫁来,定不得善果。”

  洪喜儿:“最后到底是谁杀了武护官,县太爷可有定论?”

  俞菱初摇摇头:“放我们出来时我偷偷问过看守的小厮,他说事情到现在也没个具体定夺,只是两个人都被扣押起来。亲家老太太昏过去几次,醒来直喊着造孽,让自己全家都去死了才干净。”

  众人闻言再次沉默,陆棠一心中愤愤,这武护官实在该死,只是可怜了姑小姐。

  俞寒时此刻忽而出声:“我觉得是那侍从干的,姑小姐毕竟是个女子,怎有那个胆量气魄。”

  几人看他一眼,继续不言,少顷,洪喜儿才幽幽开口:“这么一看,那武护官倒死的不冤,也省的阮小姐嫁过去受罪,就是可惜了姑小姐和那侍从,白白赔上了性命。”

  听她感叹,陆棠一皱起眉:“这案子有前情在,如果不是那武护官长年对尚且年幼的姑小姐施暴威胁,又怎么会有这后续的事情。法理不外乎人情,不一定就会判死罪吧。况且真凶究竟是谁还没个定夺,怎会两人都白送了性命?”

  洪喜儿看向她:“唉,仆有害主之心者,若证据确凿主家可直接打死。而武护官是有官身的武将,先不论他做过什么,单就这一条,害他性命的人若是个平头百姓,皆当问斩,无情可陈,这就是法理定律。”

  “这他妈是哪门子的法律!”没忍住爆了粗口,喊完之后陆棠一看着一屋子盯着她瞧的人逐渐冷静下来。这是封/建王朝,人就是分三六九等,是非黑白皆在掌权者的一念之间。因为权势之争,她原身这人上人的郡主不也被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成了通缉要犯自身难保吗?

  “我只是觉得,姑小姐和侍从有些可怜。”补了这一句,陆棠一继续缄默。来这里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怀念未来社会,那里起码倡导的是公正自由人人平等,即使是特权阶级,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自恃作恶。

  “世间大多可怜人。”半晌,洪喜儿垂下眼眸轻叹出声。言罢,她见气氛如此低沉,起身张罗道:“好了,一个个的都别哭丧着脸。琦哥儿你去烧点水,菱初你和寒时先回房好好洗个热水澡。阿棠你去买些艾蒿点上,给店里熏一熏去去晦气。等晚上杀只鸡再弄半扇排骨,咱们好生吃喝一顿,不管怎么说,菱初和寒时能平安回来就是最好的了。”

  “好嘞掌柜的。”

  “诶,我这就去。”

  王琦和陆棠一两人各自领命干活,俞菱初起身从包袱中掏出一个布袋:“三娘,这是临走时阮大小姐给的,说是这几天的工钱。”

  洪喜儿接过布袋打开,里面是整整五贯钱。

  “这?怎么这么多?”

  “我当时接过来一掂就知道给多了,后来阮大小姐说按照约定我们去一天的工钱是一贯钱,前前后后正好五天。就给了五天的工钱。”

  “看来阮大小姐倒真是个明理公正的好人啊。”洪喜儿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开恩......”她说的声音渐小,随后从布袋里取出两贯钱又将袋子重塞回给俞菱初,“这趟差事你受苦了,说好的工钱我拿着,剩下的你就自个儿留着吧,时哥儿也大了,日后要用钱的地方多。”

  俞菱初哪里肯收,推道:“这怎么成,店里这些日子定亏了不少钱,咱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办。三娘你别和我推辞,我们吃住都在这里能花什么钱?给寒时攒下的我都有数。”说完,也不待洪喜儿再让,转身快步回房。

  “哎!这个菱初。”看着人小步快跑的样子,洪喜儿笑着摇摇头,一扫刚还郁郁的心情。俞菱初是个重情义的性子,前些年洪家最难的时候,外头花双倍工钱来请她过去掌勺她都没答应,风风雨雨的这么多年,也是多亏了她和王琦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洪喜儿正自出神,忽然闻见一股火熏味,回头就见陆棠一胳膊下夹着一把艾蒿正一点点的费劲打火。

  唉。心里叹口气,洪喜儿瞧着陆棠一,有时候人是真聪明脑袋转的也快,要说生活自理能力貌似也不差,但怎么一到了某些......她也说不上来具体,但总有那种是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到了陆阿棠这,她就一定会做出些让人费解的行为。比如上次吃猪蹄时,她居然问这是什么东西?让她烧柴点火不会,但做饭倒是有模有样。字写的一般吧,书上的道理讲起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还有现在的熏艾......

  从柜台上拿过火折子,洪喜儿轻轻一吹,朝陆棠一胳膊后方点火。

  “哎掌柜的!”

  “哎什么哎,熏艾是要点叶子的。”将艾蒿点燃,洪喜儿指尖转着火折子又轻轻吹了吹,看着陆棠一微微眯起眼睛:“陆阿棠,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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