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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千重生盛世宠妻!

  第087章~第089章

  林琬被安排与周华如住一个营帐,姐妹两人头挨着头说了好一会儿话,就如小时候一般,两人只要一段时间没见,呆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周华如端端坐在榻沿,一边听林琬说话,一边捧着本书看。

  林琬则反身趴在榻上,双手撑着下巴,双腿高高翘起然后交叉起来,腿儿晃荡着,眉眼弯弯,正说到有趣之处,她一双杏眼水汪汪的,明显带着光彩。

  周华如朝她望来,但见她的确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就笑了起来。

  “本以为遇着这样的事情,你会害怕一阵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释怀了。”她放下手中的书卷,目光落在林琬脸上,颇为严肃道,“你长大了,也越发变得坚强起来,若是小的时候遇着这样的事情,你早缩在被窝里哭鼻子了。”

  说罢,便抬手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笑着摇头。

  林琼静静坐在一边,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一句话不说,小丫头明显还没缓过神来。

  “周姐姐,我害怕。”林琼想了想,也坐到床沿边来,与周华如并肩挨着,“我当时以为我要死了,后来是公子邕救了我,但是我瞧着姐姐越发危险,我就吓得哭了。”

  周华如伸手将她半揽在怀中,安慰道:“别怕,好在没事了,以后会都没事的。”

  “肯定是那宣姑娘想害我姐姐,她之前就对我姐姐好凶哦,她好嚣张,真是好大的胆子。”林琼一双肉手紧紧攥成拳头,圆乎乎的肉脸儿也板了起来,认真地说,“得告诉陛下将她抓起来才行,否则我三姐姐肯定还会有危险。”

  周华如道:“琼儿年岁还小,看不懂人心,琬琬你呢?”

  “周姐姐什么意思?”林琼不明白,明明就是宣姑娘害的姐姐,周姐姐为何这般说?

  林琬坐了起来,轻轻点头道:“就如白日周姐姐与我说的那样,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番有人见白日我与宣芳颇有争执,便想借她的手将我除去。”这个道理她自然是知道的,她不愚蠢,她相信宣芳也不是愚蠢的,可到底是谁想害她呢?

  而那个人,又是怎么做,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让马儿受惊的?

  林琼又害怕又愤怒,她胖身子紧紧挨着周华如,眉毛弯了起来道:“这是谁,好狠的心啊,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外头画堂匆匆走了进来,朝三位姑娘俯身,回话道:“姑娘,方才两位老将军去了陛下的龙帐,此番陛下下了旨意,说是要彻查白日的事情。”她微微抬眸朝林琬这边看了眼,继续道,“姑娘,两位老将军可是给姑娘您讨公道了。”

  林琬与周华如对望一眼,周华如道:“既有陛下做主,咱们就安心睡觉吧。”

  夜幕低沉,天际繁星点缀,赵邕避开一众巡逻侍卫,只身进了林琬所住营帐。

  林琬一方面是因为想着白日的事情,另外一方面,她也有预感,觉得赵邕晚上肯定会来找她,所以一直未有入睡。

  赵邕因是练武之人,所以脚步很轻,落地几乎没有一丝动静。

  他此番进来,着实是冒着极大的危险,若是叫外面一众巡逻的侍卫瞧见了,少不得要将他当做刺客抓起来。毕竟,这里是一众女眷住的地方,而他赵邕深更半夜踏入此地,定然是图谋不轨,到时候将他当成刺客直接杀了,也不无可能。

  不过,虽则有险,但是这点险也敌不过相思之情。

  更何况,如果他连这点本事都没有的话,往后还能成什么大事?又如何护得住他想要护得住的人?

  林琬原就是有意在等人,营帐里虽则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是她的心是敏感的。

  察觉到了一丝一样,她凑着鼻子嗅了嗅,似乎闻到了那熟悉的清冷竹香,感觉到那香味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紧张得攥住被角的手更紧了几分,然后不由自主就坐了起来。赵邕也是凭着所爱之人身上特有的甜香气息近的身,他静静站在榻边,唇角含着一丝笑意。

  林琬但见他没有动作,便伸出手去,摸了一段时间,摸到人的时候,便扯了扯系在腰间的那条玉带。

  赵邕这才伸手,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抱了出来。

  然后脱下系在身后的玄色披风,将林琬整个人裹住,直接抱着就走了。

  他穿的是黑色锦袍,怀中抱着的人又裹在黑色披风里,隐在如泼墨般的夜色中,又是三更半夜巡逻侍卫最是困顿的时候,想绕过去,还是很容易。

  几乎是穿过整个帐营,从最东面,一直到最西面。

  赵邕是一个人住的营帐,他一路穿花拂柳绕过巡逻侍卫,步伐十分快,待得撩起门帘进来之后,才将放缓脚速。

  林琬见他动作慢了下来,心中已经已经安全,便探出脑袋来。

  赵邕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

  林琬静静与他对视一会儿,但见他只沉默不言,林琬便抽出手来,捏了捏他下巴道:“掳了我来,却又不说话,还不如放我回去睡觉。”

  仿佛只要看见她就很满足,赵邕眼里有了笑意,抓着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垂头敛眸,时不时抬眸看她一眼,有些孩子气。

  林琬索性自己主动起来,褪了披风,整个人钻入他怀中。

  打了个哈欠,她含糊不清道:“还是在你怀里睡觉有安全感,我知道,有你在身边,我就什么危险都不会有了。”紧紧朝他胸膛缩了缩,她垂着眼皮道,“真想每晚都缩在你怀里睡,这样睡前最后看见的人是你,醒来后第一眼看见的人还是你,我就满足了。”

  他双臂缓缓用力些力道,将那柔嫩香软的一团紧紧环住,下巴抵着她头尖,凑着鼻子闻着她发间好闻的香味。

  “这样的话,不该是我来说的吗?”他声线清冷,语调却是上扬的,言中带着几分揶揄。

  林琬不服气地扭了扭身子,哼道:“你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这些话,果然太妃娘娘说得对,你只比哑巴好一点。”她伸出小手指来,在他跟前比划。

  赵邕黑眸攒笑,道:“我跟琬琬一样,最想睡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你,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你。”他亲吻着她发丝,贪恋不舍地索取着,双臂也揽得更紧,唇角微翘,“你跟祖母,是我最亲的亲人。”

  林琬知道,他的父母给他的爱太少,若是真关心他,就不会将他送来上京。

  前世的时候,她没有见过庄淑太妃,她嫁去仪州王府的时候,他在府中已经有着不小的势力。只不过,这些地位都是靠着他用双手打拼出来的,靠着自己一点点努力建立起来的威信,那是用鲜血拼搏出来的。

  战场危险,几位王子中,他都是冲在最前头。

  几次回来都负了重伤,明明伤得严重,却在她面前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知道,背地里他都是一个人躲在书房偷偷上药,上完的药才回的后院。有一回,伤得实在严重,见瞒不住了,索性差人回来与她说军中有要事,晚些日子才回来。

  当时她对他甚少挂心,所以就相信了他的话,后来渐渐的,她就没那么好骗了。

  每每他负伤回家来,脱了衣袍,看着那身上的刀疤,她都是哭着给她敷的药。

  在仪王府三年,她渐渐爱上看医书,当时倒是没有觉得,可如今想来,怕是那个时候就爱他已深,想着他总受伤,她作为妻子,定要懂些医术才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就算他受伤了,她懂些医术,也好知道怎样照料他。

  只是她还没学完,还没有利用所学帮得上他,两人的缘分就尽了。

  仪王子嗣众多,王妃也布置他一个儿子,而他天生淡漠,自当不会花言巧语讨得父母欢心。待得府上有难的时候,第一个被推出去的人,自然是他。

  林琬觉得他很可怜,自己就算不被爹爹喜爱,可至少娘亲跟外祖一家极为宠爱他。可是他呢……他谁都没有,就只有她了。

  再想想前世,他临死前都不知道他的妻子爱他,他临死前都以为他自始至终只是孤零零一个人。一辈子都在为国为家为民,得来的却是什么?他的心寒吗?想到此处,林琬决定,她要好好疼他才是。

  “子都,以后你上了战场,我便跟着你去。”她眼睛里有光,“你行军打仗,我便当军医,你若是受了伤,我便及时替你医治。”想到伤势,林琬忽然挣扎起来,抬手就去解他衣袍,“你的伤怎样了,我来瞧瞧。”

  赵邕抬手攥住她乱动的小手,目光灼灼望向她,轻笑着摇头:“已经没事了。”

  林琬不相信:“没事你就脱了衣裳让我看一眼。”

  赵邕捏她脸:“不困了?”

  林琬哼唧,就知道他伤肯定没好,于是鼓起腮帮子瞪着他。

  赵邕无奈,只能解了衣袍,让她看自己伤势。

  原本按着她说的去做,一个月内就能痊愈,可马球赛的时候左臂不能不用力,于是伤势不但没好,反而严重了些。

  林琬看着那块烂肉,眼中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不停往下落。

  赵邕忙安慰道:“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点伤势不算什么,好在毒素是清了,不会有性命之忧。”他稍稍一顿,想了想,有试探性地问,“琬儿,你不会因为这伤疤丑陋,就不要我了吧?”

  林琬狠狠瞪他,手一用力,就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可根本掐不到实处,这点力道对赵邕来说,根本不是惩罚,而是惹火。

  他眸光攒着揶揄的笑意,凑到她跟前,额头抵着她额头道:“琬琬,你亲一亲它,它就不会长得这么丑了,说不定,好得也快些。”

  林琬抬眸继续瞪他,他以为她不敢吗?她果然俯身去,亲了亲他丑陋的伤疤。

  感受到那股子麻麻的异样,赵邕凤眼倏地大睁,然后体内似乎涌出一股热流,烧得他只觉得浑身发烫,连身下某处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苏醒过来,两人身子本来就贴得紧实,他身上的异样,她自然感觉得清清楚楚。

  赵邕连忙看了她一眼,林琬却一直低着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琬琬……”他唤了她一声,声音明显有些变了,连他自己都微微蹙眉,唇角划过一丝自嘲的苦笑,“琬琬好了,你也累了一天,赶紧歇着。”

  林琬心中憋笑,面上却十分严肃,使劲摇头:“不行,子都说了,亲它它就会好得快,我希望子都快些好起来,所以要不停亲吻它才行。”说罢,她朝他露出一个笑脸来,然后继续俯身,伸出香丁小舌来,轻轻舔舐。

  赵邕觉得,这真是自己给自己下了个套,他觉得心痒,可却不想推开她。只能紧紧闭上眼睛,既享受着那份甜蜜,又忍受着那份煎熬。

  林琬却轻轻笑了起来,抬手在他胸前锤了一拳。

  赵邕顺势抓住那只手,然后放在嘴边,眼睛有着止不住的笑意。

  “我们和衣睡会儿吧。”赵邕极力压制住心中那股子邪火,此番见她不再调皮,赶忙提了个好的建议,道,“你乖乖躺着,让我抱你会儿。”

  林琬冲他点头,然后娇软的身子缩在他怀中,面对着他,头枕在他健硕的手臂上。

  许是太累的缘故,又许是因为有他在她觉得安心,很快的,便进入梦乡。

  林琬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亮了,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却一下子弹坐起来。

  周华如正由丫鬟服侍着梳头,闻得动静,转身道:“你怎么了?既然醒了,便起来吧,外面的空气可好了。”

  林琬见自己不是在赵邕那里,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揉了揉眼睛就下了榻来。

  几位丫鬟服侍着主子梳洗打扮,一应收拾妥当,三人才将出了帐篷去。

  才将伸手打开门帘,一阵阵香味便扑鼻而来,原来是外面有人搭了架子烤火熬粥。

  东方染着大片橙红色的朝霞,天际有三两只大鸟飞过,清风袭面,自带着香味窜入鼻中。

  林琬正看着眼前士兵熬粥,那边宣芳气势冲冲带着人走了来,林琬见到她,微微抬起下巴,丝毫没有示弱的样子。

  纵使宣芳此刻心中百般不情愿,可想着父亲与她说的话,她还是选择前来致歉。

  几次张口想说出道歉的话,可宣芳觉得,那样的话根本说不出口来。她本来就不觉得自己有错,的确是林琬害了她姐姐,她骂她的那些话,都是对的,所以她凭什么要道歉?临了,却改了主意,只嘲讽起来。

  “林琬,别以为人人都给你撑腰,我宣芳就会怕你了。”她昂首道,“大不了我这条命不要了,也不会向你伏首认错,你便死了这条心!”

  林琬道:“你的确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所以无需向我致歉。至于你姐姐,当初在宫中,你姐姐无端害我,还嫁祸旁人,她犯了宫中大忌,这才是她疯痴的真正原因,与我无关。”她静静看向宣芳,“有人借你的手想害了我,我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宣姑娘性子刚烈,就算想要针对我,也不会做出那档子背后伤人的事情来。”

  宣芳倒是一愣,当即上下打量起林琬来,眼中有着异样的光。

  “你信我?”宣芳原说那样一席话,就是做好了挨罚的准备,却没有想到,她竟然……

  林琬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不是你害的我,因为我有证据。”说了这句之后,她转头左右瞧了瞧,这才走近宣芳一些,“那马儿不会无端受惊的,而是有人在马上动了手脚。不过,我已经找到了证据,此番这证据就藏在我身上,待得明日等陛下安顿下来,我便亲自将证据呈送上去,请陛下替我做主,也正好还了宣姑娘清白。”

  宣芳秀眉紧拧:“我那般针对你,你却为何要帮我?你大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让陛下狠狠处罚我一顿,甚至可以要了我脑袋。”

  林琬道:“你针对我,是因为你认为是我害了你姐姐,你是替宣婉仪鸣不平才针对我的。你待你姐姐情深,这让我很感动。可你姐姐不是我害的,这一点你迟早会明白,所以你我之间并无恩怨,我又何须要你脑袋?”

  宣婉仪彻底怔愣住,她目光一直紧紧定在林琬脸上,似是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她性子耿直,素来有话就直说,从不玩什么弯弯绕绕的。

  待朋友忠义,对敌人也憎恨分明,可如今倒是为难她了,她一直当做仇人对待的人,竟然在帮她。

  林琬见她不说话,笑着道:“宣姑娘若是不信,那咱们便走着瞧,如何?”

  宣芳道:“那便走着瞧。”然后大步离开。

  待得宣芳走后,林琼紧紧抓住林琬手臂道:“三姐姐,她那样对你,你却这样对她,真是好不公平。”

  林琬拍了拍妹妹肩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宣芳不是故意要针对我的,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再说,她这等性子耿直坦荡的女子,一旦与你成了朋友,就是死心塌地待你好的。我虽则不指望能有这样的朋友,但少个敌人总归是好的。好了,外面风大,咱们先去里面坐着吧,一会儿陛下就得下旨出发了。”

  进了营帐内,林琼呆呆坐在床边,双手撑着下巴想心事。

  周华如却走到林琬跟前,压低声音道:“琬妹妹,你可知你如此做有多危险?这种事情交给陛下去做就好,你何故冒这个险。”

  “周姐姐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林琬冲周华如笑了笑,小手轻轻攥了攥她的手,继而又说,“周姐姐,你觉得是谁欲害琬儿的?”

  周华如抿了抿唇,垂着眼睑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害你不是主要目的,目的是要我自此一生不得安心。只因为……只因为我虽则没有入宫,却一直霸占着陛下的心,她知道陛下宠她不过是挨着家族势力,她因此怀恨在心。这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计谋,既除了你,又能嫁祸给宣芳,并且还能叫我愧疚难受,从此再不会原谅陛下。”

  林琬道:“周姐姐,上次皇宫中我遭人陷害,明明行凶之一有她,可陛下却只责罚了宣婉仪,甚至连刘皇后都责罚了,却唯独护着她。周姐姐你……你不嫉妒吗?”

  周华如轻笑着摇头:“有什么好嫉妒的,我也没有那个立场嫉妒。”她抿了抿唇,又说,“更何况,我知道的,陛下处处护着她,不过因为她是文丞相之女的缘故。如今朝中太皇太后把持半边朝政,而唯独有文相能够与之抗衡,若是没有掌握足够证据,陛下不会、也不敢动她。不但不会,而且还会宠着她,但他却不会让她有孩子。不但她不会,刘氏也不会。所以,这么些年后宫嫔妃一直无所出,到如今,也只有黄美人这样身份卑微的女子产下一子来。黄美人没有靠山,将来皇长子登基为帝,也不会有外戚干权。”

  林琬见周华如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有哀伤的神色,而且听她这样说,就知道她定然是十分了解陛下的。

  两人年少初见,便一见倾情,可却无缘结为神仙眷侣。

  赵毓乃是天子,身上背负的责任自然不同于常人,可又是个不得权势得傀儡天子,一边挟制于太皇太后,一边又挟制于文丞相。好在朝中有这两股自权势抗衡,这才能够保持住如今面上的和平共处。

  若是可以选择的话,不知道他当初是会选择周姐姐,还是会选择这个天下。

  想到此处,林琬有些心疼,抓住周华如的手更紧了些,问她:“周姐姐,你早到了说亲的年纪,可如今亲事却没有定下来,莫非还在等着什么吗?”又说,“陛下是怎么说的?他也让你一直等着他吗?”

  周华如摇头:“他让我择了良人便嫁了,可我想,若是心中藏着一个人,却嫁的另外一个人,这对谁都不公平。所以,等我心中不再有他了,我就找个好人嫁了,到时候夫妻恩爱子孙满堂,也是一种过活。”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但总归会过去的,过去就好了。”周华如拍了拍林琬的手,淡淡的笑容里有着哀伤。

  她也想忘记,可如何忘得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到了梧桐山的皇家别院,已经是晌午过后了,刘皇后此番受罚,后宫中一应事务都交由文昭仪在打理。另外,还有两个身份较低的妃子从旁协助。

  林琬姐妹被分配住在紫萱斋,这里颇为偏僻,但灌木高树也多,所以自是凉快。

  周华如安顿好后,便寻到了林琬这里来,但见这里实在偏僻,而且距离其她贵女的居所也颇远,不由蹙了眉来。

  林琬拉着周华如进屋坐下,命画堂给她倒了凉茶,这才拉着她低声道:“姐姐还瞧不出来吗?她将我安排至此,怕就是为了晚上下手方便的。不过住在这里没什么不好,清静不说,还凉快得很。”

  “一点人气都没有,怎么住得下人?”周华如道,“再说,我瞧这里湿气比较重,一住要住两个月,到时候你身子肯定吃不消的。不行,我得想法子,让你跟琼儿搬过去跟我住才是。我那里又宽敞又亮堂,足够咱们三人住下。”

  林琬道:“现在不住,等过了今晚再去姐姐那里。”

  周华如还是担心:“琬琬,我总担心你,觉得这样不妥。你便想寻仇,也不能冒这样的危险,咱们再想想旁的法子,这个险咱们不冒了。”

  林琬想着,有赵邕在,她什么都不怕。

  再说,就算赵邕今晚不来,她也做好了二手准备,不会有事的。而若是错过这样的机会,当真是便宜了那个恶毒的妇人。

  “琬琬,你近来行事实在奇怪,我总觉得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琬纠结了一会儿,想着自己与周姐姐是打小的情分,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若是再瞒着她,就是没将她放在心尖尖上了。

  “周姐姐,你知道我为何不肯嫁给薛表哥吗?”林琬决定对周华如坦白,说完一句她顿住,看着她神色,但见她端端坐着,明显蹙起眉心来露出不解的表情,她道,“因为琬儿心中早已有了心仪的男子,此生非他不嫁,所以只能辜负表哥。”

  “是谁?”周华如显然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她面上稍稍怔愣片刻,又道,“琬琬,你们……”

  一想到赵邕,林琬心里就被填得满满的,想着昨儿晚上那般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欺负他,她就觉得心痒痒的,此刻沉浸在无尽的幸福当中,身上都泛着光彩。

  “是公子邕。”林琬轻声吐出几个字来,“他救了我,我也救了他,所以……”

  周华如简直不敢相信,赵邕那个人,她见过几次,那个人清冷得很。

  又是州王之子,身份实在特殊,将来能不能活着回仪州都是问题,琬琬怎能对他倾心?她作为姐姐,自当是希望妹妹此生能够寻得好归宿,一辈子安安稳稳开开心心才好。所以当得知是赵邕的时候,周华如便惆怅地蹙起眉来。

  “怪道你连陆大爷跟薛表哥都瞧不上,原来是他……”她忽然想到昨儿也是他拼尽全力去救琬妹妹的,不由得抓住林琬手道,“琬琬,公子邕这个人瞧起来清冷严肃,平时对什么事情都漠不关心,此番却唯独对你特殊,莫非是利用你?”

  也不无可能,薛家两位舅舅此番镇守之地离仪州不远,若是赵邕能够与琬妹妹结亲,到时候薛家的兵权势力自当都是仪王府的。就算不是仪王府的,可两位舅舅甚是疼爱琬妹妹,到时候瞧在琬妹妹的份上,也当是会照拂仪王府几分。

  她于朝政不想多关心,可如今她不能眼睁睁瞧着琬妹妹卷入这场风波,这是一个坑。

  林琬道:“便是他此生利用我,我也心甘情愿,这是我欠他的。更何况,我清楚明白,他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一个不过才见几面的人,你怎生就这般轻易托付终身了?”周华如急道,“这事情瑛姨知道吗?想来她也不会愿意你嫁去仪州的。”

  林琬低头,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我与母亲说了,母亲与姐姐说的一样,怕是赵邕利用我。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将来我走了之后,有人会欺负我母亲。”想到家里那群恶心的人,她就气愤,不自觉攥了攥拳头,“老侯爷跟大爷都是靠得住的,侯府有这两个人在,我倒是还放心些。”

  “琬儿,你真就认了死理了?”周华如担心。

  林琬极为认真地点头:“非君不嫁。”

  到了晚上,画堂与白杨一处收拾好了被褥,见两位姑娘还坐在窗前对弈,就笑着过来请道:“两位姑娘,该是歇息了。”

  林琼棋子被姐姐堵得死死的,她正抓耳挠腮呢,见画堂来唤她去睡觉,她忙摆手说:“不睡不睡,我都输了姐姐好几盘棋了,我定要赢了一回才是。”说罢便寻着一处落子,然后继续抓耳挠腮。

  “琼儿可不许悔棋。”林琬举起黑子笑了起来。

  “等一下。”林琼耍赖,忙将方才落下的棋子拿回来,“我再想想,三姐姐,容我再想想嘛,我小你得让着我。”

  林琬道:“你小,我都让你多少回了,干脆直接输给你得了。”

  林琼权当没有听见,双腿跪趴在竹椅上,整个身子都压在案上,圆乎乎的脑袋恨不能直接搁在棋盘上。

  “姑娘……”画堂又唤了一声。

  林琬转头看向画堂,画堂冲林琬轻轻颔首,林琬将手中所执黑子搁在一边,起身道:“你这般赖皮,我不玩了,累了,先歇着。”

  林琼嘿嘿笑了起来,立即挥手就将一盘棋都打散了,然后笑着喊:“和局喽。”说完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然后由丫头白杨扶着去自个儿床上睡去了。

  画堂将一个锦盒拿来递给林琬,又道:“奴婢有去跟大爷说,姑娘您住的地方实在偏僻,大爷说会跟夜间巡逻的侍卫打招呼,只要一入夜,就会加紧咱们这边的防卫。还有,周大姑娘的丫头跟奴婢说了,周大姑娘那边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

  林琬解了外衣,露出里面粉色的中衣来,然后接过画堂手中锦盒,紧紧抱在怀里睡觉。

  画堂走到门前,见的确是有侍卫来回巡逻,不由松了口气,然后将一应门窗都关上,这才折身回来也歇下。

  夜深人静,外面虫鸣鸟叫声此起彼伏,还有风吹着树叶刮过的声音。

  门忽的被打开,林琬听得动静,抱住锦盒的手更紧了些。

  进来的人目标十分明确,手中举着一把匕首,直接冲着林琬的床来。因着早在林琬姐妹住进来前,她就熟悉过整个房间的布局,因此,此刻黑人黑灯瞎火的,但她还是能够找得着床的位置的。

  掀开被褥,轻轻摸索一番,果然摸到了一个锦盒。

  夺了来之后,那贼人刚想下手,却听得外面有侍卫喊道:“什么人!”

  那贼人赶紧收起匕首来,然后匆匆躲到一处去,待得见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后,她则趁着两班交接这个空档,跑了出去。

  画堂从小门进来,摘了披风,摸黑走到林琬床边来。

  “姑娘,她拿着走了,现在就看周姑娘那边的了。”画堂边说,边点了一支蜡烛来,有些担心道,“姑娘您说,就算咱们成功了,陛下也会责罚文昭仪吗?奴婢虽则愚钝,不懂什么朝政之事,不过两相权衡还是懂的,此番文丞相与太皇太后互相制衡,方才保得朝廷安稳,若是陛下惩罚了文昭仪,那就是得罪了文丞相,岂不是……”

  林琬道:“我并没有指望陛下责罚于她,不过,我也不能任由她陷害我。她明明是恶毒的妇人,却装着一副白莲花的模样,我不过是想让所有人知道她这副恶毒的嘴脸罢了。若是大家都知道她文昭仪有心害我,那我往后若是再有任何危险,她便逃脱不了责任。”

  “陛下倚仗文丞相府,可也忌惮薛将军府,我好歹是薛老将军的外孙女,且又帮过陆二太太文氏。我倒是想看看,文丞相府得知自己闺女恩将仇报来谋害救命恩人,会是什么反应。”

  画堂此番才将明白过来,笑着道:“那咱们便歇下,只等着周姑娘那边的好消息了。”

  说罢便吹了蜡烛,整个屋子又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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